楚君越踱步走到河邊的柳樹下,目光悠遠地望向了遠方,嗓音也好像從久遠的記憶裏傳來,帶著幾分的不真實。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年幼時並不在京都,直到太後誕辰,我才有機會回來。”
寧珂點頭,她記得他是說過這麼一件事,莫非就是那段年幼時光,他遇見了寧樂公主?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好像從未和你說過我的身世吧?”楚君越忽然回頭,悵然地看了她一眼,她竟然在裏麵看見了一種叫做痛苦的情愫,當她要說什麼,他已經轉頭,再次瞭望向遠方。
“我的母親隻是一個宮女,父皇酒醉後寵幸了她,於是才有了我。我的母親不是皇親貴族,隻是一介平民,父皇的寵幸不但沒有給她帶來幸運,而是招惹了後宮妃嬪的妒忌。”
“於是,從懷上我的那一刻,她就遭受了無數次的毒害與陷害,幸而母親她一開始就早有料到,從不吃他人給的食物,所有入口之物都是她親自種養,親自烹飪,就這樣一直等我出生。”
“也就是因為我的出生,給她帶來了毀滅性的傷害。後宮妃嬪不願有皇子再來搶皇位,便在我一出生的時候謀劃將我搶走。卻不知道為何,母親得知了此事,分娩完當夜就在宮人們的掩護下躲進了一位異國郡主的馬車裏,避開一切檢查,安全出宮。”
寧珂忽然有點後悔了,她好像問了不該問的事情,那段過去,大概是他不願回首的過去吧!
“然後呢?那位公主是東堂的?”她小心地問著,腦子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楚君越點頭,沉沉地嗯了一聲,“是的,那位公主就是東堂的郡主,也就是寧樂公主的母親,現在的東堂皇後。母親帶著我躲在她車底下,出了宮之後,母親實在承受不住落到地上才被發現。”
“東堂皇後也算是善心人,她猜出了母親的身份,斟酌之下還是冒險救了我和母親。母親因為分娩感染了風寒,之後幾年都纏綿病榻,東堂皇後諸多照顧,直到東堂皇後嫁入了宮中,也還諸多照拂,直到母親離世,二人形同姐妹一般。”
寧珂越聽,便越覺得揪心,她握住他的手,很用力很用力,隻希望可以給他一絲一毫的溫暖與安慰。
“母親離世的願望便是希望我在東堂安然長大,不要再卷入皇家的陰謀詭計裏,但是我卻受夠了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是我親口對皇後說,我要回京都去!”
楚君越說到這裏的時候,臉部輪廓緊繃了起來,目光一寸寸陰冷,“我要回去為母親報仇!奪回屬於我的一切!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大燕的國土上!”
“楚君越.......”
寧珂心頭堵得慌,她幾乎可以想象一個年僅幾歲的孩童是抱著多大的仇恨才能夠如此孤注一擲,他回到京都又是多麼的波雲詭譎,多少人要置他於死地!
他還那麼年幼,無依無靠,無權無勢,天知道他經曆了什麼才走到了今天這個地位!
“東堂皇後憐惜我,便寫了信給我父皇,父皇得知我還活著,很是歡喜,派人將我接了回去。我當時便承諾,隻要我能活著回去,我一定會庇佑東堂皇後及其後人,一生一世。”
寧珂抿著唇,終於明白了。
這就是他對寧樂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忍讓的原因,無關情愛,隻是出於一份承諾!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自然是言出必行的,何況還是東堂皇後這麼一個大恩人?!
可以說,沒有東堂皇後就沒有他,更加沒有後來的這一切。
所以她是可以理解他的,身為七尺男兒,自然是一言九鼎,不能忘恩。
同時,她也開始悔恨,為何自己一定要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呢?為何還要揭開他的傷口?
“楚君越......”她囁嚅著,素來直爽的性子,在這一刻卻柔軟遲疑了,她緊扣著他的手,低聲道:“我能理解你,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楚君越卻好像沒有聽見她說話似的,還沉浸在泛黃的回憶裏,敘說著。
“我回到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盡辦法得到父皇的寵愛,當初四大屬國不合,常年紛爭,這是父皇最為頭疼的事情,我獻上幾個妙計,便讓四大屬國相互牽製,和平了一段時間。父皇對我有了不一樣的考慮,年僅十歲,我便已經是親王。”
“我擁有了權利,便開始將那些仇人一個個地清除掉!一個都沒有剩下!我還記得父皇當時知道的時候,隻是震驚我的殘忍冷血,並未過多指責,之後賦予了我更大的權利。”
“於是我開始了四處征戰的生活,每個屬國都有我留下的痕跡,也慢慢傳出我冷血無情的聲音來,從此再也沒有人敢輕視我,人人隻會畏懼我,崇拜我,遠離我......”
“楚君越!別說了!都不要再說了!”雖然他說得很淡然,可是寧珂分明感覺到了他雙手的顫抖,她心疼不已,從身後抱住他,一字一句地道:“以後你有我,我不怕你,我不會遠離你,我會一直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