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就這樣硬生生地闖了進來,像闖進深潭的一尾小魚。他看著她的臉,他見過太多美人的臉,但是隻有這一張笑臉讓他產生了保護一生一世的欲望。如果這個笑容被別人瞧了去,他可能會受不了吧。

沒錯,她總是笑,而他從來沒有笑過。

她是個武功白癡,看見一個青蟲都能發出像看見野狼一樣的怪叫。而他,他不知道自己還怕什麼。

他們差的太大,而他以為這隻是別人眼中的比較,那麼就找一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吧。

他喝了一口酒,牽過馬來:“跟我走吧。”

她沒有像平常一樣雀躍著跑過來,隻是遠遠站在一邊,臉上看不出表情。

她說:“我們的孽緣早就在你我相遇之前定下了,我的父親參與過謀殺老盟主。你為父親報仇,一劍穿了他的胸膛。”

他說:“我知道。我從不相信偶然。”

她愣了愣,這是出人意料的,但是不會改變什麼。

她說:“剛才的酒裏,我下了‘十步散’。”

他說:“嗯。我們走吧。”

這不是應該有的表情啊,難道他不應該跪著求她才對嗎。

“走吧,難道要我過去接你?”他邁出了第一步。

“現在用功逼出來,還來得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

他又向前邁了一步,身上的一根骨頭像是被抽走了,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在黑暗裏練過的金鍾罩,刀槍不入的身體軟下來。

“再過來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走出了第三步,腳步不再輕盈,十五歲時學會了踏雪無痕的功夫,以後他白淨的鞋麵就沒粘上過塵土,現在他一步紮進泥裏了。

“十步散,每走一步會化掉一種武功,減損一層內力。如果武功提前喪失殆盡,那麼毒液就會攻入心髒。”她解釋,她竟然想讓他停下來,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讓他死的啊。

第四步,十招劍,這是竹林裏的一個道人提點他的。寧下心緒,同竹子一起生長,感受風穿竹梢的靈犀而過。最終他在竹青上舞出了一朵劍花。

他們倆終於無話了。隻是他依舊一步步邁向她。

邁出第九步,三十多年修煉的精元已經化成一枚青果含在嘴裏了。

他說:“真巧,我剛好學了十種武功。”

他離她隻有十步,他每走一步就會失去一種武功。當他走到她麵前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