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琱睜開雙眼的時候,房間裏的火盆燒得正旺,裏麵的炭條是新添的,猩紅色的火苗貪婪地吐著舌頭,間或發出“劈啪”的脆響,暖意融融。
他唯一記得的畫麵是,茫茫荒野上,白雪皚皚,漫無盡頭,自己身上的黑衣已經被鮮血染紅濕透,帶著腥氣,被獵獵的狂風吹得亂舞。
天和地之間,好像隻剩下了三種顏色:雪的白,血的紅,以及屬於死人的黑。
他絲毫都不懷疑,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徘徊良久,隨時都可以被鬼差抓走,帶到閻王爺麵前複命。
沒想到,當再睜開眼,他還能活著。
“水……”
熊琱嚅動著幹裂的嘴唇,發出本能的呻|吟,他覺得快要渴死了,喉嚨裏像是有火在燒。
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動,接著,傳來倒水的聲音,熊琱狼狽地不停舔著嘴唇,隻可惜他現在還沒有辦法移動身體。
“他的肺嗆被劍刺穿,你現在喂他水喝,等於要他死。”
一個清清冷冷的女聲忽然響起,她一拂手,跟著,傳來了瓷杯落地的聲音,一杯水全灑在了地上,杯子也四分五裂,濺了一地的碎片。
“你!”
躺在床上的熊琱大怒,他猩紅著一雙眼,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九小姐,他怪可憐的,你看嘴唇全都裂了血口子,不給他喝水,渴死了怎麼辦?他可是您好不容易救回來的……”
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似乎很同情熊琱。
他一愣,難道,方才那女人救了自己?!
可自己究竟是為何受傷,他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一想,腦後便劇痛不已,令他暈眩。
“不會,他命硬得很,死不了。你取些棉花,團成球,沾些水給他潤潤唇。記得,先別給他喝水。”
那女人的聲音越來越遠,隨著一聲門響,似乎消失在了漫天風雪中。
很快,唇上傳來一陣濡濕感,熊琱哼了幾聲,眼前一黑,再次昏了過去。
*****
大雪停歇的那一晚,熊琱終於徹底清醒。
這場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采蕙姑娘,救我的恩人究竟是誰?她、她為何一直不現身?我想找個機會,當麵向她道謝……”
熊琱的臉上雖然依舊沒有血色,但已經能坐了起來,他靠著床頭,胸前仍舊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上麵隱隱有血跡透出來。
聞言,正幫他調藥的采蕙咯咯一笑,回頭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道:“你是想道謝,還是做別的?”
熊琱被問得一愣,呆呆地看著她,疑惑道:“做別的?”
在他的心目中,既然有人救了瀕死的自己,那麼自己的這條命就是恩人賜予的,是再世父母,他隨時可以做好為恩人赴死的準備。
采蕙搖搖頭,笑著回答道:“燮國上下,還有誰不知道我們出塵穀的九小姐美豔無雙?可惜你來得早,每年三月初三那天,為了一睹我們九小姐的風采而打破頭的武林才俊不知道要有多少個!看你也會個一招半式,行走江湖,怎麼,竟然連‘紅芍女醫’的名號也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