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聽下去,上官嵐秀氣的眉頭就擰得越緊。
真是畫皮畫骨難畫心,這個表麵看起來祥和平靜的九道山莊裏,竟然藏著那麼多不為人知的齟齬。
“之前的那六房姨太太,到底都去了哪裏,是死是活,鬧鬼的傳聞又是怎麼出來的?”
上官嵐想了想,腦子裏還是不時地閃現白高興說起山莊鬧鬼一事的時候,臉上露出來的驚恐表情,那神態,倒不像是作假。
算生死搖了搖頭,手上不疾不徐地捋著花白的胡子。
“那幾個女人都不會武功,應該是死了吧……至於李大善人的病,小老兒不懂藥石,也看不出來個究竟。鬧鬼的說法嘛,也不知道何時在山莊內傳了開來,傳得是有鼻子有眼兒,一開始很多人不信,但沒過多久,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了山莊裏有鬼。半夜三更,一個女鬼,東飄西蕩,腳不沾地,白衣服,長舌頭,七竅流血,越說越誇張,也由不得人不信。”
話音剛落,窗外忽然響起一道淒厲的鳥鳴,跟著,似乎有一道黑影快速地劃過。
上官嵐沒有防備,也被嚇了一跳,本能地將全身的內力彙聚在右手上,左手也搭在了腰間,隨時都能將那柄軟劍抽|出來禦敵。
等到她意識到,那隻是一隻遲歸的鳥,這才放鬆警惕。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上官嵐知道,想要深入地了解九道山莊,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事情,她不能急於求成,那樣反而會引起李大善人和其他人的懷疑。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還要防備著上官拓。
至於熊琱……想到他,上官嵐不免有些頭疼,自己來此,必須帶上他,可他在身邊,又有些掣肘的感覺,礙手礙腳,讓她不得施展。
算生死並不知道此刻上官嵐心頭的這多番考慮,聽她發話,他如蒙大赦,連忙行禮,如來時那般,安靜地離去。
房門輕輕“吱嘎”一聲,算生死佝僂幹癟的身影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之中,很快,和夜的黑融為了一體。沒人知曉,他於今夜,悄悄來過上官嵐的住處。
客房之中,重歸寂靜。
上官嵐喝了一口涼掉了的茶,茶裏加了一點點薄荷,提神醒腦。此刻茶水冰涼,滑過唇齒,微微發澀,讓她的舌尖都有些麻。
她輕|咬了一下舌尖,疼痛令她的頭腦更加清醒,隻是,方才算生死所說的鬧鬼一事,上官嵐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難道,真的要相信那鬼神之說嗎?
無稽之談!她不信鬼神,隻信自己。
然而,就像是算生死說的那樣,一開始許多人不信,可隨後,有越來越多的人聲稱自己在夜裏見到了白衣女鬼,那麼多雙眼睛,那麼多張嘴,也由不得其他人不信。
上官嵐決定親自去打探一番。
她靜靜地等待了片刻,確定整座山莊的人,差不多都應該已經睡下了,這才將頭發紮起,又換上了一雙輕|盈的薄底短靴,輕輕從窗戶那裏一躍而出,直奔房頂。
小心地踏在房頂之上,避開腳下的屋瓦,上官嵐身輕如燕,快速移動。
沒多久,她便停在了山莊門客們的住所區域。
九道山莊乃是許多大奸大惡的江湖人士最後的棲息地,避風港,早在建莊之時,李大善人就頗為有遠見,造了許多間空房。之後,每一年都有人前往九道山莊,尋求庇佑,隻要他們願意洗心革麵,在此生活,每個人都能分得一間單獨的小院。
久而久之,這些小院連成了一片,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區域,所占麵積也十分驚人,足足占去了整個山莊的三分之一。
而這些人也確實信守承諾,在山莊之內無人惹事,每人按照各自所長,或種田或打鐵,安心營生,互不相擾,也都樂得個平靜度日。
上官嵐快速地走了一圈,發現這些人大多已經睡下了,舍棄了江湖上的打打殺殺,腥風血雨之後,他們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像普通人一樣。
但也有例外。
一個是之前見過的婢女綠染,她在燈下繡花,看起來就像是熬夜在做著普通的手藝活兒。
但上官嵐在房頂上默默窺視了片刻之後,就明白了她在做什麼。她是在利用手帕上的圖案,來向外傳遞消息,至於她究竟是不是向趙岑做彙報,上官嵐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個是剛剛摸索回自己房中的算生死,他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拄著拐杖,不知道口中在念叨著什麼,或許是被上官嵐剛才的話嚇到了,又或許是想到了當年的往事,他的臉色死灰。
還有一個,則是白天的時候同樣見過的白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