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起,吹動兩旁的樹木,葉子沙沙作響。
原本,這聲音聽在耳朵裏,還有些令人愉悅愜意。
但此刻,由於空氣裏滿是刺鼻的血腥味道,所以連帶著,這聲音似乎都帶著一絲瘮人的味道了。它們像是來自地獄的哀嚎,綿延不絕,聲聲入耳。
有那麼一瞬間,熊琱覺得自己的腦子很空,裏麵像是已經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抓空了似的,變得空無一物。
他甚至還覺得,時間好像靜止了。
所有的一切,全都停留在,上官嵐最後用盡力氣吸進去的一口氣的那一刹那。
他分明看見她在掙紮,她想吸氣,想把肺裏的那口氣提起來,再咽下去。
但她終究是不能。
她的鼻孔幾乎都已經被血塊黏住了,鼻梁骨早已斷裂,歪斜地耷|拉在臉的中央。
不知道過了多久,熊琱才機械地伸出手。
他的兩隻手被鎖鏈緊緊地拷在一起,他隻能同時伸出兩隻手。
當熊琱的手指尖觸到上官嵐的臉上的一刹那,他像是被火燙到了一樣,急忙地縮回來,整個人的臉上帶著無法言說的猙獰表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仰天長嘯。
那恐怖的聲音掠過樹木,掠過山穀,撕破長空,撼動天地。
甚至,在場的奴隸們不得不捂上了耳朵,不敢再去聽,生怕把耳膜刺穿。
就連李大善人都皺了皺眉頭,範知魚早就靠在了馬背上,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兩個耳朵,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唯一還算鎮定的人,就隻有一直沒有開口的黑袍人了。
他低垂著頭,袍子外的風帽遮住大半張臉。
忽然,上一秒還跪在地上的熊琱猛地從地上躍起來,整個人帶著一股濃濃的殺意,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撲向了身後的李大善人!
任誰也想不到,一個身上係著鐵鏈的人,還能夠有這麼快的速度,以及強大得可怕的爆發力!
熊琱好像把自己十八年來,身體內的全部力量都爆發了出來!
上官嵐死了,上官嵐死了!
這五個字猶如一道魔咒,反反複複,來來回回地在他的腦子裏回蕩。
就像是山呼海嘯,將他的整個人都捆綁起來!
她死了,她被害死了!
“嘭!”
在沒有任何武器的情況下,熊琱索性用兩隻並攏的手掌,用力去拍了李大善人的胸口一掌!
他並沒有以為自己能夠真的襲擊到他,而今卻意外地發現成了,熊琱頓時大受鼓勵,穩定身形,又要出掌。
李大善人似乎沒有料到熊琱會忽然跑出來偷襲自己,竟然沒有躲過這一掌。
他被熊琱擊中胸口,雖然不至於一招斃命,但也受傷不輕,向後退出六、七步,這才勉強站穩。他用手捂住胸口,蒼白的臉頰上已見汗水,嘴唇鼓動幾下,然後從口中猛地噴出了一大口的鮮血!
躲在一旁的範知魚探出頭來,眼見著熊琱打中了李大善人,李大善人居然當場吐血,他眯了眯精明的眼睛,暗暗將這一幕記下來,打算回到王府之後,馬上向趙汾彙報。
按理來說,李大善人不該被一個毛頭小子打中,即便打中,也不該吐血這麼嚴重。
難道,真的如外麵所說的,九道山莊鬧鬼,李大善人得了不治之症,隻能通過和女子歡好才能勉強拖延,苟延殘喘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或許,這對於王府來說,是個大好的機會……
範知魚迅速地又把頭縮了回去,以免受到牽連。
而他身後的那幾個隨行的王府手下,和十二個奴隸,更是事不關己,站在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唯一確定的是,這些奴隸們,再也沒有人敢動任何的逃跑的念頭了。
他們都是從天地軌那裏選出來的,當然知道那裏是什麼地方,居然有人能夠從天地軌逃跑,一直逃到這裏,已經算是驚人了,但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活活打死,一棍子一棍子,直到咽氣。
對於這些人來說,此刻,他們麻木的內心早已經變得更加麻木,連疼都不會疼了。
所以,盡管他們隱約對死去的上官嵐有那麼一丁半點的同情,但眼看著熊琱動手反抗,他們依舊不會選擇一擁而上,去換取那微弱的,能夠獲得自由的可能。
李大善人怒視著熊琱,自然不會輕易饒恕他。
“今天你別想活著跨過這九岔路口!”
他大喝一聲,就要上前。
驀地,一直沒有開口的黑袍人忽然躍身上前,擋住了李大善人。
“莊主。”
李大善人的麵色更加猙獰可怖,咬牙切齒道:“怎麼,你要攔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