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後三天,無論宮中的太醫們用盡各種法子,趙嵐依舊是渾渾噩噩,燒雖然退了,卻不曾醒來,甚至,連一句囈語都不曾,睡得像是已經死去,唯有淺淺的呼吸。
她的臉色發出死灰一樣的慘白,唇瓣也已幹燥起皮,趙岑無法,便隻能一遍遍用棉球蘸著糖水,給她補給脫水嚴重的身子。
熬好的藥湯,烏黑難聞,他卻毫不嫌棄,每每自己灌下一口,這才托起她後頸,輕柔地口渡口,喂下去,不假他人之手,衣不解帶地在病榻前侍候著。
這期間,除了趙淵會召他去禦書房議事,偶爾離開幾個時辰以外,其餘的時間裏,趙岑一直留在拾雲殿。
幸好,拾雲殿裏的人本就不多,連主帶仆,不過七八人。平日裏,其他的宮人嫌棄這裏晦氣陰森,寧可繞路,都不到這裏來,以免沾染了黴運。
“殿下也請保重身體啊……”
黑壓壓跪了一屋子人,一群太醫無不磕頭如搗米,惴惴不安地求著趙岑。
他卻置若罔聞,眼看著雙頰陷下去,雙眼卻依舊有神,亮得如同南海進貢的明珠,灼灼閃光。
“你若不醒來……你又要怎麼報複本宮呢……嗬!嗬!”
趙岑抓著床上女子柔若無骨的小手,在唇邊摩挲。
她恨他!她一定是恨他的!
她恨他的淫亂,他的無情,他的不擇手段。
高低垂懸的宮燈,將四壁映得亮亮堂堂,不時有神色焦急的宮女,頻頻出入。
采苓最為擔心的,一是趙嵐的安危,二是趙岑久留於此,於理不合,一旦被皇帝知道,恐生疑竇。
她悄悄走到趙岑的身側,低語道:“殿下,您還是回東宮吧。這裏雖然人少,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太子久留後宮,萬一陛下知道了,恐怕也會龍顏大怒啊。”
趙岑如今已經弱冠之年,後宮又多是年輕妃嬪,一旦有人故意傳些閑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豈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割舍不下她罷了。
“那好,喂她喝完這碗藥,本宮就先……”
趙岑點點頭,話未說完,忽然外麵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一個尖細的嗓音傳來:“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一驚,猛地抬頭,這才發現,原本守在外麵的芳華和采蕙,耷拉著腦袋,被幾個高大的宮女按著,跟在後麵走了進來。
采苓和在場的太醫等人急忙跪倒,向許皇後問好,頭也不敢抬起來,心中擂鼓,都不清楚她此刻不請而來,是為了何事。
很顯然,芳華和采蕙都已經被許皇後的人給製服了,芳華年長卻不會武功,而采蕙膽子再大也不敢在皇後麵前動手。於是,拾雲殿外,連個能報信的人都沒有,許皇後就這麼帶著她的人,大搖大擺地直接闖了進來。
她看見,自己的兒子,手裏端著一碗黑黢黢的中藥,顯然是要給床上的那個小狐狸精服下的。
許皇後兩步走上前,“啪”手一揚,將趙岑手上的藥碗給打落了。
她不舍得打兒子,於是便隻能拿這些死物件出氣罷了。
“荒唐!堂堂的太子殿下,燮國未來的皇帝,身為皇儲,居然做這些下人們做的事情!你可知道,就連尋常百姓家也要遵從一個長幼有序,嫡庶有別!更何況是天子皇家!你太讓母後失望了!”
濃濃的中藥味道,彌漫開來。
趙岑微微低垂著頭,亦不開口。
“都滾下去!這裏發生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你們誰都沒在這裏見過太子,聽見沒有!”
許皇後厲聲喝道,腳邊的那群人立即點頭如啄米,逃也似的退下了。
即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此刻看起來,也像是一隻護著蛋的母雞。
“母後,兒臣明白,隻是見她可憐……”
趙岑當然不會讓自己的母親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先是愛慕雲雅,又將這份感情偷偷轉移到了趙嵐的身上,所以這麼多年來,才一直私下裏偷偷照拂著拾雲殿,以免她過得太淒慘。
要知道,活在冷宮,就像是活在地獄。不,比地獄還慘。
“可憐?她的母親搶走了你的父皇的時候,你怎麼不覺得你的母後可憐?你的弟弟尚在繈褓便夭折,那時候你的父皇卻抱著她在禦花園裏采|花撲蝶,你怎麼不覺得你的母後可憐?這燮國的後宮,哪個女子不可憐,而你也要一一照顧不成?”
見隻剩下自己和趙岑,許皇後不禁大聲責問,涕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