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少了什麼?”
他沉聲發問,趙嵐搖頭,答曰不知。
他卻笑了起來,胸前一陣的起伏,半晌之後,趙淵才忍著笑意,平靜地回答道:“每次你母妃下廚做了雲吞麵,都是親自喂我吃的,她不是用筷子喂的,那味道柔情蜜意,自然你是學不來的。”
罷了,他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偏巧趙嵐抬起頭,於是,就正對上了他的雙目。
她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頓時羞紅了麵頰,一陣氣血衝上了頭頂。
他是在羞辱母妃,同時也在羞辱自己嗬。
垂在身側的手,慢慢地攥緊了。
趙淵不知道是沒有察覺到,還是察覺到了並不在意,重新在龍椅上坐下來,將手邊的奏折朝著趙嵐的方向輕輕一推。
“好多年沒見你了,一轉眼竟也這麼大了。這幾天,宮裏有謠言,說皇後見了你,害得你燒了好幾日,怪不得下巴尖尖,一張臉上好像隻剩下了兩個眼珠兒似的。”
他說得固然有些誇張,但趙嵐這一病,確實病得不輕,纏|綿病榻多日,再起來的時候,臉色白得幾近透明,毫無血色不說,整個臉部輪廓似乎都小了一圈。
隻有她自己知道,為了裝病,也是十分辛苦的。
這一次,把禍水引到皇後的身上,趙嵐自然也有她的理由。
皇帝廢後,舉國震驚,皇後並無失德之處,而皇帝因為寵愛美人便要移位鳳主,這即便是在官宦人家,也要被稱之為寵妻滅妾,是被人不齒的行為。
皇帝有了過錯,上天必將降臨不詳。
臣子們拚命納諫,當然也是怕觸怒天威,隻是不敢說得如此直白罷了。
“不關皇後娘娘的事情!是我,是我自己……不關她……”
趙嵐急忙打斷趙淵的話,好像急著撇清關係一樣,連聲說道。
他玩味地勾起嘴角,眯眼看她。
此刻,少女臉上的表情,就同多年前,雲雅看向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樣。彼時的她,雖已經為人母,但卻依舊柔美純真,就連撒謊的時候,也是如此的動人心魄。
他知道當年的她在撒謊,就好像知道現在的趙嵐也在撒謊,是一個道理。
女人在撒謊的時候,其實是很好看的。
“是嗎?朕也覺得,許皇後並不是那樣的人,朕與她年少夫妻,如今已經二十幾年。唔,她的脾性,朕多少也是清楚的。”
不知不覺中,趙淵已經不再說“我”,而是說“朕”了,這說明,他恢複了理智,已經從最早的看見趙嵐時候的激動之中走了出來,又變成了往日的高高在上的帝王。
“父皇說得是,千萬不要受小人的挑唆和蒙蔽。”
趙嵐終於盈盈跪倒,她屈服了。
她不能讓自己今晚的到來,一無所獲。
果然,看見趙嵐跪下,趙淵的嘴角終於多了一絲真正的笑容。多少年來,他一直等著那個女人的真正的臣服,到她死都沒有等到,現在,他等到了她唯一的女兒的臣服。雖然這兩者之間不可同日而語,可是還是令趙淵舒心了許多,好像已償了多年的夙願。
“起來吧,德音。”
他第二次稱呼她為“德音”,而在此之前,這個封號已經被奪走了。
守在外麵的老太監聽得真切,嘴唇微抿,皇後是不是要被廢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今晚起,宮中將要多了一位能夠呼風喚雨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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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各宮各殿都知道了前一晚,德音長公主趙嵐麵聖,就在禦書房,陪伴著殿下批閱奏折。
後來夜深,她太困了,陛下便讓她在禦書房旁的暖閣睡了一|夜。
早上上朝的時候,趙淵還特地叮囑伺候的宮女,不要喊醒她,就讓她繼續睡,起來了之後,吃過東西,再乘輦回拾雲殿。
這雖然不是什麼特別的舉動,但是對於一個已經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好幾年的公主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
以至於,很多這兩年剛入宮的低品階年齡輕的妃嬪們,立即前往胡淑妃、吳美人的宮中,千方百計地想要問清楚,這個“德音長公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趙嵐一路優哉遊哉地回到了依舊清冷的拾雲殿,采苓等人已經跪在宮門那裏等了好久了。
“都起來了吧,精神精神,先把宮裏打掃幹淨。說不定再過幾個時辰,還要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她自信一笑,走了進去。
果不其然,下了朝之後,就有傳旨的老太監捧著聖旨,身後帶著幾個年輕太監,幾個人一路向著拾雲殿的方向,小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