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琱原本已經下定主意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但是,聽見少女所說的話,他渾身一震,硬生生地收住了腳步,整個人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一樣。
他沒有立即轉身,定身了似的,隻剩下兩隻手,慢慢地握成了拳頭。
“熊公子,你……”
身後的少女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古怪,她試探著,朝著前方,小聲呼喚了一遍。
熊琱的喉頭動了動,在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片刻後,他鬆開了雙手,轉過身來。
“是嗎?你叫嵐,上山下風那個‘嵐’嗎?”
他按捺著心頭的巨大驚訝,努力平靜地問道,隻是聲音裏,有著一絲輕微的顫抖。
叫嵐的少女莞爾一笑,並沒有留意到熊琱的異常,她點點頭,俏皮地歪頭答道:“對呀,我剛剛都說了,山風嵐,就是這個字呀!”
熊琱強忍悸動,微微頷首,繼續追問道:“那你姓什麼?”
她看著他,雙眼一眨也不眨,認認真真地回答道:“我姓夏,夏嵐。”
他忍不住口中輕輕重複:“夏嵐,夏嵐……就是,夏天的山風……這名字很好聽,也很配你的人。隻不過,夏天快要過去了……”
夏嵐似乎沒有留意到熊琱聲音裏的古怪,繼續笑著開口:“不怕呀,今年的夏天過去了,明年的夏天還會再來。隻要我們喜歡夏天,就會一直盼著它的到來。”
她的話,令熊琱心口一痛。
他明明那麼喜歡上官嵐,但是上官嵐卻不會死而複生了。就算他再希望見到她,一切也都成了泡影。
“嗯。夏姑娘,時辰不早了,我要回房了,你也早點兒休息吧。”
熊琱知道,自己今晚的一舉一動,已經大大超乎自己一貫的行事作風了,他不能再耽擱下去。天一亮,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這一次下山,是逍遙子對他的曆練,自己不能錯失良機。
“謝謝熊公子……你真是個好人。”
夏嵐抱著懷裏的被子,上前一小步,她滿臉感激之色,對著熊琱的背影,輕輕說道。
熊琱回到房間,坐在桌旁發呆。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才解衣上|床,聽了一會兒淅淅瀝瀝的雨聲,終於闔上眼,疲乏地睡了過去。
*****
第二日一早,熊琱穿上衣服,洗漱完畢,一開房門,見到依舊是穿著一身白衣的逍遙子已經站在了他的門外,似乎也正要來喊自己。
“師父。”
熊琱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口中喊了一聲。
逍遙子略一點頭,沒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走下樓梯,到一樓去吃早飯。
客棧的一樓大堂裏坐著稀稀落落的幾個人,都在吃著早飯,相比於昨晚,此刻這裏安靜了許多。
師徒兩人坐下來,點了兩碗素麵。
從一坐下來,熊琱就四處張望,打量了一圈,也沒見到夏嵐的身影。
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又不好當著師父逍遙子的麵,把客棧裏的人叫來打聽她的消息,隻好保持沉默。
麵端上來,他猛地一抬頭,本以為送來的人是夏嵐,沒想到是昨晚招呼他們的那個店小二,並不是她。
熊琱臉上的欣喜一閃而逝。
身邊的逍遙子側過臉來看了看他,沒有說話,隻是從筷籠裏抽出一雙筷子,擦了擦,低頭吃麵。
熊琱也低下頭吃麵。
坐在周圍的食客裏,大多麵生,而昨天那幾個高談闊論的食客已經不見了。
熊琱還記得那個丁老三,正是從他的口中,他們才聽到關於錦衣衛押送太後賞賜的事情,雖然不知道真假,但目前來看,卻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
吃完了麵,逍遙子擦擦嘴,沒有馬上起身的意思。
“師父,我們今天有什麼打算?”
熊琱壓低聲音,小聲問道。
“對了,師父,我昨天出去轉了一圈,看見縣衙就在這條街前麵的那條街北。許紹和他的家人,全都住在縣衙旁邊的那棟大宅子裏,他兒子娶親也在那裏。”
整個清豐縣的人全都知道了這樁喜事,多年來許紹在此地作威作福,搜刮民脂民膏,早已令人怨聲載道,他的兒子娶親,百姓幾乎無人想要恭賀。但是許多鄉紳和商賈卻想要趁機大肆賄賂,借著這次的喜事送上種種厚禮。許紹本人更是不會放過這個斂財的好機會,早早就放出風聲,暗示這些人準備禮物。
“是,他兒子娶親,據說要擺三天的流水席。許紹那個人雖然貪財,但卻一毛不拔,這筆錢他萬萬不會舍得自己出,一定都是用百姓的錢。”
逍遙子喝了一口茶,在手裏把玩著空茶杯,口中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