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蓮華想要嘶喊,可是,她的喉嚨卻怎麼也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來,甚至是連嘴唇都張不開了,手,腳,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被凍住了,動不了!
愈是著急,愈是無法動彈!連冷汗都冒不出來!
那不斷在腦海裏嚎叫聲音果然是鬼哭!
絲絲縷縷的,瘮人……
心髒好像有百隻鬼爪在撓一般怎麼也靜不下來,慌亂的感覺在心裏膨|脹,不間斷,無止境地膨|脹!
步蓮華感覺到現在已經不是一個自己了,要是一個自己的話是如此對立的情緒共存在一起又是怎麼一回事?
惶恐,窒息;冷靜,嘲諷!
見鬼,她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在潰散,可潰散的自己為什麼會帶有嘲諷的心態,那凍結在自己嘴邊的一彎笑,怎麼都是譏諷的笑容,自己在譏諷什麼,又有什麼好譏諷的,自己怎麼看到了自己的臉?
見鬼,見鬼……見鬼!
怎麼辦?怎麼辦?
身體一下子不受控製向高空飄飛,一下子不受控製向深淵猛墜,什麼都抓不住,怎麼都穩不住!
虛脫,無力,卻又偏偏要人意識這般清醒,想昏厥都無法昏厥!
鬱驥……鬱騏……鬱驍……羋閑鶴……不管是誰都好,快來救我啊……
“霜降鬼哭路無途,離人哀蕭尋歸處。人來隔紙屍隔山,莫徙黃泉戀塵間!”
似詠詩似歌唱的聲音自天邊穿來,緊接著是一聲如雷般的斷喝:“天地萬靈,以血為引!光來!破!”
步蓮華的眼前猛然一亮,整個人又回到了義莊靈堂之上,那鬼哭狼嚎也跟著頓時消失了!
依舊是火把在靈堂前燃燒著跳動昏黃的火焰,偶爾發出輕微的劈啪爆音,鼓噪嘯動的裹屍布已是靜寂了下去,幹癟地勾勒出一個個冰冷的身形,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在冷清的空氣中滲了出來。
剛剛在迷境中聽到的梵唱,還有爆喝是誰?
不待步蓮華細看,自大門口方向突然射來一把精鋼長劍,挾著冷冷劍風呼嘯而來,所及之處,隻見兩旁的燭火不滅反旺!
那劍“噗”地一聲紮向在空中漂浮的,幾乎燒成灰燼的紙錢兒,在落地之前狠狠將其中幾片灰燼釘在不遠的柱子上,劍尖入得頗深,劍身兀自抖動幾下,看來力道不小。
眾人齊齊向門口看去,隻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懶懶靠在門邊上。他年紀不大,尚有幾分稚氣,卻是風塵仆仆的樣子,衣服不髒倒也算整潔,隻是那一雙眼睛,透著狡詐,亮得驚人。
還未等步蓮華回過味來,就再次聽到了馮乾和那森然而又有些尖利的嗓音響了起來:“大膽妖人,在朝廷命官麵前裹挾利刃,爾欲何為?”
不知何時,原本簇擁在步蓮華背後的一眾捕快全都護到了馮乾和身前。
月餘前西湖上,硬朗俊秀的馮乾和此刻幹瘦如幹屍一樣,全然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隻見他臉色烏青,嘴唇暗紫,看起來十分的妖孽。
他的手上正把賞著一把匕首,三寸長短,血槽,鋸齒,剔骨環,刀身一層幽暗的綠芒,幾滴鮮血隨著刀身一晃,滴落下來。
那……是羋閑鶴的匕首。
此時的小王爺已經再次被眾多的衙役用水火棍鎖定在了靈堂的地麵上,他的左手手腕處還在冒著血,靈堂上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就是從他手腕處飄出的。
他瞧準了時機,原來是想要偷襲馮乾和,隻不過沒有得手。
不知為何,看到他的傷處,步蓮華的心跟著一抽。
那新來的小小少年,似乎對大家對自己的不關注感到了不悅,拍拍手,清清嗓子道:“江湖傳言,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說罷,眼含譏誚地盯著再次被製服在地上的羋閑鶴,後者臉色已經慘白,看得出,早在步蓮華到來之前,他已經嚐到了霜刀陣之苦。
馮乾和果然被這聲音吸引,舔|了舔刀尖上的血珠,舌尖伸得老長,擰著一雙變得稀疏的眉,“閣下何人?你走你的陽關道,何必半夜三更來這趟渾水?還是速速離去罷!”
少年倒是沒理會馮乾和,左手抖了一下,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張符來,手指微動,五指張合之間,那符竟在他手掌之中自燃了起來。
他左手急急一揮,口中喝道:“速速,起!”
那燃著的符如同之前的長劍一樣飛出去,碰到劍尖,整柄劍一下著得通紅。
火舌吐出了數尺長,馬上又熄滅了,火光轉瞬即逝,照得劍身上用朱砂字畫著的一道符像是凸出來一樣。
同時劍身由緩到疾,劇烈地抖動過後,像是有生命一般繞了個圈,重新穩穩回到少年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