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地,毓秀山。
高山絕穀,形式險要,雁無痕山,自古便是險峰,乃泰嵐大陸第一高山。雁無痕山山脈連綿,毗鄰著孤峰落雁山,兩座山峰一大一小,遙遙相望。傳說此地甚險,落雁山尚能落雁,而雁無痕山則是連大雁飛過都很難留下痕跡,足可見人跡罕至。
如同一隻雛鳥,在外撲騰多日,風吹雨打,一無所獲,終是隻能回巢。
從前回山莊,莫不是鬱驍或者鬱騏帶路,步蓮華隻需蜷縮在他二人的懷中,不多時,便騰雲駕霧般踏入上山那條小徑。
夕陽斜照,山水明麗。
一個嬌小的人兒順著石階攀爬,沿著那石子幽徑,向半山處尋覓。
無限美景,卻無暇賞玩。
手臂上的痛已經麻木,喉嚨裏幹澀如火,陽光漸漸隱匿,如若不能在天黑之前上山,她實在不敢想象,自己會不會倒下。
眼前漸漸模糊,步蓮華咬緊牙關,艱難挪步,三天兩夜的奔命回程,已使她渾身再無半分力氣。
一片半枯的舊葉飄零下來,落在她的腳邊,遠處似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響動。
有人?!
就在她勉強支撐起身體,想要去看個究竟時,清脆悠揚的葉笛響起。
她神色一動,莫非……
搖搖頭,步蓮華苦笑,怎麼可能,這個時侯,鬱騏必然在練功,或者,在哪處溫柔鄉銷|魂窟裏。
剛來棄命山莊時,她不記得過往,每日便是絞盡腦汁,想要逃出來。
那一臉冷酷的二少爺,逮到她,黑著一張俊臉,問她,可是想要出去玩。
她大駭,然而仍是倔強地點頭。
他便真的帶著她,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來到那山明水秀的地方,隨手采了片樹葉兒,吹響起來。
此時,她隱隱約約聽見那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幾乎以為自己是累極,睡在夢裏。
摘一片肥厚鮮嫩的綠葉,含在唇中,少年時的鬱騏輕鬆運氣,一陣旋律悠揚而起。
“我怎麼不會?”
小小的步蓮華笨拙地抓著兩片葉子,東吹一下,西吹一下,然而隻有“噗噗”的悶響。
不屑地冷哼,鬱騏從小|臉色便陰冷,暴躁地拍開她手裏的幾片濕漉漉的葉子,他大聲罵道:“因為你笨!”
周圍的樂音,越來越清晰,彷佛縈繞在耳畔。
步蓮華艱難起身,四處摸索著,隻這一會兒,天色便暗了許多。
起伏的音律,戛然而止,一個高大的身影,走近。
和鬱驥的赤紅,鬱驍的雪白不同,鬱騏的長袍莫不是藏藍或皂色,背脊總是筆直,宛若這山中挺拔的樹。
他身材修長,兼有北方人的偉岸和南方人的儒雅。
烏黑的發束起,麵目俊雅,然而他目空一切的表情那般自然,好像生來便是這樣,叫人不敢投去窺視的眼神。
“鬱騏少爺?”
她嗅到他微醉的氣息,淡淡的草香和酒香從他身上傳來,秋風吹來,衣袂揚起,盡顯韶華。
雖然暴躁易怒,可也是個俊奇的人。
“我當是竄出來一隻野兔子,沒想到是個大活人。”
鬱騏啞然失笑,眸子裏射著寒星一樣的孤光,一動不動地俯視著她。
胸中有些憋悶,那戲謔的語氣,令步蓮華乍然想起小道士雲翳。
她咳了幾聲,嗓子冒了火一般,哼唧了下,說不出話來。
鬱騏向前一步,蹲下,看著靠在石頭上的小人兒,從腰間,摘下個小小的水壺來。
擰開了蓋兒,遞到她的唇邊,又生氣般,硬掰開她的嘴兒,一股腦兒灌進去。
步蓮華仰著頭,有些急迫,那水又涼,滑入咽喉,便一路暢快。
“出去時光鮮亮麗的,回來就像個餓死鬼……”
一句笑語還未說完,鬱騏手中的水壺便滑落,他驚愕地看著昏過去的步蓮華。
冰涼甘甜的水滋潤了口腔,可心底不由自主地痛得一抽,連日來的疲乏一齊湧來。
眼前一黑,她不省人事。
棄命山莊裏,二少爺鬱騏的別院,早已過了晚飯時分,卻一片燈火通明。
不時有郎中打扮的人進出,丫頭仆婦端水遞藥,好不忙碌。
有平素頗得鬱騏喜愛的丫鬟竊竊私語,嘴上雖是怨著,可手腳不敢怠慢了。
“真是奇了怪了,這步小姐回來了,怎麼就住到咱們少爺房裏了?”
“嗬,還不是仗著好容貌……”
“噓,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她殺起人來,可不留情……”
“哎呀呀,我可不敢了,我這還煮著藥呢……誤了時辰,二少爺非剝了我的皮……”
低低的竊竊私語聲響起來了又降下去了,步蓮華在棄命山莊,本就是一個說不得碰不得的人兒。
傳說她煙視媚行,比青樓裏的花魁還要放|蕩不羈,女人的優勢被她拿捏得風生水起,不知江湖上多少青年才俊死在她的溫柔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