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本王特意請來的京城舞姬,竟然是廣宋宋家的義女,嘖嘖,本王先前還真是怠慢了……”
玉笙煙臉上的笑,有片刻的凝滯。
她並未同宋規致一道去王府送親,故而不清楚羋閑鶴與步蓮華的糾葛,這一下,心中了然,也不禁有些忐忑,無奈話已出口,隻好孤注一擲。
“原來,王爺與步姑娘早先便有緣見過麵,那更是緣分所至,看來這好事是要定下來了……”
玉笙煙不愧是冰雪聰明,心竅玲瓏,本是劣勢,然而隻輕描淡寫一句話,似乎就把羋閑鶴逼|迫得“不得不”接受這齊人之福。
他笑得奸詐,那笑裏的含義,隻有他和步蓮華才懂。
嗬,你看,不等我費思量,便有人將你推給本王呢。
步蓮華將拳頭蜷縮在寬大的袖中,握緊,再握緊。
隻是麵上,仍是淡淡,甚至在外人看來,有些不勝嬌羞。
“既然夫人有如此美意,本王再不應允,就有些不知好歹了。如此,一切籌備,還望夫人多多費心。”
轉過身來,他恭敬地衝麵色陰沉的宋規致一躬身,“您放心,小婿定不會怠慢王妃,必將舉案齊眉,待她如己。”
本來心中頗有些堵悶的宋規致,有些惶恐地起身回禮,口中喋喋不斷:“王爺多禮,王爺多禮了……”
唯有玉笙煙,笑得是當真開懷,撫掌笑道:“王爺放心,妾身定當好生安排。”
說完,一雙美|目,衝著步蓮華眨了一眨。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竟然一直被這今天突然轉了性子的宋夫人握著,不曾鬆開。
她望著麵前的羋閑鶴,那狡猾如狐狸般的男子,在外人麵前依舊溫潤清雅。
琉璃般的瞳仁,閃爍著利光,幾乎要將她刺穿。
你還是逃不出本王的手心!
*****
難得的一個溫暖冬日,陽光如碎金。
風拂過裙袂,翩躚飄舞,翠綠色的裙如千尺碧水,給肅穆的灰色冬日裏添了一抹亮色。
剛跨出門檻的侍女紫兒一怔,正對上眼前窈窕的身影,愣了一下,這才喚了句:“步姑娘?”
步蓮華一雙手收在袖籠,不知在玉笙煙的房門前站了多久,隻覺得腳尖兒都有些微麻了。
略一頷首,她輕輕道:“紫兒姑娘,宋夫人可在?”
紫兒也壓低聲,衝著屋裏一點頭,“夫人向來親自熬藥,這不才剛叫我出來添把藥材。走吧,外麵冷,姑娘快隨我進屋去。”
她本性良善,隻是有時伶牙俐齒得過分了,這會兒子見自己主子對步蓮華如此上心,也跟著移情起來,自然跟她熟稔了些。
步蓮華也不多做寒暄,蓮步姍姍隨她進屋。
撩起珠簾,室內影影綽綽,藥香四溢。
步蓮華凝視著暖榻上熟睡的女人,猶如走進夢境般恍惚。
似乎記憶中,也有個這樣溫柔綺麗的女子,站在雲霞似錦的花樹之下,正在緩緩向她伸出手來。
玉笙煙似乎有些乏了,兀自枕著一條玉枕,在藥爐邊睡著了。
衣裳素淨,雲紋雅致,麵目柔和寧靜。
即使是已為人婦人母,這個女人依舊不失童真嬌顏。
步蓮華止不住一股莫名情愫,輕緩移步接近她。
久遠的記憶自塵封的心底恣意蔓延,一粒種子好像綻出一朵花兒。
似乎仍有著濃濃的不確定,她的指尖眼看便要觸到她的手,她呐呐開口:“夫人?”
聲如蚊蚋,她並未醒來。
倒是從外麵取了滿懷藥材的紫兒,一進來便看見藥爐上的湯藥不斷沸騰,有些驚道:“哎呀,夫人怎麼睡過去了?”
說罷,紫兒手忙腳亂地去撲那溢出來的黑色湯汁。
這一喚,將淺眠的玉笙煙喚醒了。
步蓮華飛快地撤回手指,心跳得怦怦。
被吵醒的女人有片刻的失神,大大的眼中不複平日的純黑,在陽光下顯現出好看的淡淡琥珀色,好像那傾瀉一地的碎金陽光,都被她吸入眼中。
“你來了,坐吧。”
玉笙煙並未起身,斜倚著一方矮塌,舉手投足間,有一種特殊的嬌|媚。
她真的好看呀,步蓮華看得都有些忘情了。
細眉一挑,榻上的女人看她穿得甚是單薄,不由得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暖著,口中嗔道:“這孩子,穿得這樣少,身子骨本就弱,傷還未好,這不是亂來麼……”
縱是再美貌女子,也擺脫不了囉嗦和念叨。
步蓮華怔怔地任由身畔的女人握住自己冰涼的手,再次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