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無意識地絞著那絲帕,她靜不下來,隻得踏著鞋,走來走去,香扇雖不說,也跟著煩躁莫名,不時地向門的方向張望。
忽然,小太監連滾帶爬地翻進來,臉上都是汗,大眼睛裏都是驚懼,跌跌撞撞進得門來,見到錦霓,噗通就跪。
“主子!主子!皇上宣您去萱香閣,劉美人,劉美人小產了!”
主仆二人相視一眼,都是驚訝。
那小太監一抹臉,結結巴巴道:“劉美人說,今天、今天到了蓮浣宮,喝了杯茶,這不晚上剛一掌燈,就腹痛難忍,叫、叫來太醫一看,說是……說是……保不住了……”
這算是,宮鬥麼?
錦霓狐疑地向那萱香閣的方向望去,拿龍種來打壓自己,這劉美人,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見小太監呆愣愣地伏在地上,香扇率先反應過來,出聲訓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前麵帶路?!”
錦霓嘴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等著看這一場鬧劇,該如何收場。
她絲毫不在乎那劉美人胡貴妃,她倒是好奇,羋閑鶴會有怎樣的態度——
若真是龍種,她這次真的如他所說,“殺”了他的兒子!
裙裾旖旎,香扇無聲地跟在身後,小碎步跟著,小太監在前麵打著燈籠,弓腰引路。
錦霓的目光,直直凝視著黑寂無邊的蒼茫暗夜,彎彎曲曲的遊廊兩側,宮燈懸掛,隨風搖曳。
這宮裏,人吃人,有的是孤魂冤鬼吧,她如今是真的信了。
萱香閣在後宮的另一麵,殿前花卉珍奇,小橋流水,比不得蓮浣宮的華美大氣,倒也奢華精致。
椒泥為牆,檀木擬梁。
清風一陣陣掠過,檀香木濃鬱,直入鼻端,錦霓嗅了嗅,隻覺得太香了,實在叫人無法承受。
未跨入門檻,便聽見低聲啜泣,竊竊私語,裏麵七嘴八舌,小丫頭兩三個一批,捧著熱水毛巾進進出出。
輕皺眉,看來,這小產之事,是真的。
床|上臥著一人,頭靠在羋閑鶴的懷裏,她麵色慘白,見到錦霓進來,不由得目眥欲裂,咬牙切齒道:“就是你這個小賤人!你害死我麟兒……我要殺了你……”
隻見閣內諸人,神色各異,或擔憂或憤慨,亦不乏看好戲之人。
那邊,劉美人扯著羋閑鶴的袖子不住嗚咽,這邊,錦霓冷冷地打量著那床|上的一男一女,默不作聲。
“她下午,可是到了你那裏?你的侍女,還打了她的侍女?”
羋閑鶴輕輕放下劉美人,穿鞋下榻,徑直走到錦霓麵前,冷聲質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這是要三堂會審麼?”
錦霓揚起臉,四下一掃,人群霎時感受到她周身的寒意,幾個妃嬪奴婢被她這麼冷冷一瞪,竟是瑟縮了幾下。
“放肆!朕在這裏,跪下!”
錦霓眼珠一動,羋閑鶴這是拿出皇帝威嚴來發飆了麼,不過是個美人,他竟嗬護如斯。
“我不跪!”
“你!”
羋閑鶴倨傲地站立著,眼底似有一簇一簇小小的火焰,與她對視半晌,扭頭衝一旁的香扇和小太監招呼道:“叫你們主子,給朕跪下!”
兩個奴才嚇得一哆嗦,忙跪著蹭了幾步,拽著錦霓的袖子,哭著求道:“主子,跪下啊,跪下……”
錦霓一揚手,揮去他們兩個,心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碾碎,痛楚與酸澀夾雜在一起,好不難受。
她直直望向他,低低道:“羋閑鶴,今日我跪了你,便不要再來招惹我!我沒做過的事情,你別想屈打成招!”
周圍的人,聽她道出皇帝名諱,倒抽涼氣,皆是一驚,齊刷刷跪倒一片。
說罷,錦霓輕蔑地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黑壓壓人頭,也不屈膝,就那樣直直地跪下來,膝蓋骨與冷硬的地相撞,發出“嘭”一聲悶響。
香扇和小太監都聽見了那聲音,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無奈不敢出聲,隻敢雙雙抹眼淚。
羋閑鶴淡漠清涼的眸子裏閃過清亮,目光在她低垂的臉上流連了片刻。
錦霓跪著,臉上卻在笑,她笑那羋閑鶴關心則亂,平白地中了別人的圈套,如今,那真凶,怕是在心中偷笑,一石二鳥,不可謂不精。
“從今日起,除非有朕的手諭,蓮浣宮不得有任何人進出,若有違令者,杖斃!蓮浣宮上下,吃穿用度,一切從簡。”
頭頂響起他威嚴的聲音,那明黃色的衣角便蜿蜒而去,男人回身,好言相勸著那流掉孩子的女人。
這是,關禁閉吧,如此甚好,倒是隨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