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愁,茫茫劫,繁華如京城,終須一別。
錦霓起得很早,靜坐在屋前的台階上,直到天大亮,旭日升起。
夏日清晨,香霧繚繞,這一處小院,被雲翳收拾得別有一番景致,她托著腮,想不通第一站應該去哪裏尋找那個小宮嬪口中描述的“瘋子”。
瘋子!
心裏一緊,翩翩若流虹般的鬱驍,怎麼會瘋!
眼前頓時有些霧氣繚繞,不知是不是懷|孕的緣故,她總是忍不住想哭。
直到方良燦無聲無息,如鬼魅一般,出現在錦霓的視線裏。
背上的長劍始終佩帶著,劍不離身,錦霓眼中閃爍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何防備若此,許是父仇未報,是以這般謹慎小心。
“師父進宮了,給狗皇帝送藥。”
幽暗的犀利眼眸落在她臉上,隻一瞬,便飛快離開,神色木然。
朝陽就在他身後,映出似真非真的斑斕十色,照著他的陰冷神色,便更加明顯可怖。
錦霓看著他的稚|嫩麵龐,不解道:“良燦,你不舒服?”
說著,站起身,手就要去探他的額頭。
哪曾料到,這孩子猛地一側身,硬生生躲開了錦霓的手。
然而,就在錦霓思量,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時,他卻主動問道,“你要跟我們走?”
錦霓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便繼續自言自語道:“也好,離那皇帝遠一些,因為我遲早要殺了他。”
她訕訕一笑,有片刻的恍惚,且不說羋閑鶴自己武功高強,便是那近身侍衛,哪一個又是好對付的,憑他方良燦一己之力,饒是他武功蓋世,又能耐他如何。
看出她的懷疑,方良燦隻是哼了一聲,雖然麵上淡淡,仍是回屋取了一件輕薄的幹淨衣衫,為她披上。
“師父說,叫我看著你,等他回來。”
對上她清澈的眼眸,少年情不自禁一怔,麵上一紅,呐呐開口,卻不想,偏生有些此地無銀的意味來。
錦霓嘻嘻一笑,主動挽了他的臂膀,轉身回房準備熬粥,等著雲翳從皇宮歸來。
熙熙攘攘的市集,熱鬧非凡,每個月初五,都是楚京西郊趕集的熱鬧日子。
且說錦霓覺得身子無恙,又著急找鬱驍,便拉著雲翳和方良燦,想要去市集打探消息。
據說,有一種人,他們其貌不揚,做著最普通的小本生意,卻是江湖中極為有效率和誠意的包打聽。
左右看了看,見並沒有人多做打量這一女兩男,三人踏進一家米鋪。
“老板,可有些上好的米?”
雲翳率先出聲,揚起手來,攔下一個正在搬米袋子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愣,抬起眼,打量了雲翳片刻,幽幽道:“好米自然是有的,不知曉客官要多少?”
說著,手裏捏了個手勢,不知情的人,卻隻會以為,他是不經意。
雲翳眯細了一雙眼,淡然道:“我要一粒米。”
錦霓失笑,這不是耍著人玩麼?哪想到,那老板恭順地一彎腰,向裏間一招手,“三位裏麵請。”
泡上一壺好茶,那米鋪老板雙手奉上,這才垂手站在一側,恭敬道:“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雲翳接過那茶,看了身邊的錦霓一眼,安撫地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伸出一根食指,蘸了蘸那茶水,在桌上慢慢地寫了一個字。
米鋪老板微微踮起腳,借著光去看,待看清,不禁有些動容,抬起袖子,擦擦腦門上的汗。
錦霓也側首去看,隻見那桌上的水漬,赫然是一個“鬱”。
她有些感念地望了他一眼,這才知曉,這個男人是真心想要幫自己的,並非是那般拈酸吃醋的小氣男人,不由得眼神愈發放柔起來。
然而,見那米鋪老板許久未說話,她心底也是一沉,難道……
果然,隻聽那人輕聲開口道:“教主,實不相瞞,江湖中連知道鬱氏兄弟這幾年動態的人本就不多,而那知道他們便是無往城城主的人,更是鳳毛麟角,屬下也是派出無數人手暗中打聽,才了解一二。”
手,一下子攥得死緊,連這樣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單憑她一個人,就如何能夠理出頭緒?若不是在宮中機緣巧合,錦霓真的不敢相信,鬱驍還活著。
也許……不是他……不過是巧合……
隻一想,便有些眼眶發熱,手上忽然重了一重,是雲翳。
“當日大火之後,可有什麼消息?”
雲翳看著那桌上的水痕,漸漸幹了,片刻之後,桌上已無任何異樣,這才略略頷首,開口輕問。
男子有些踟躕,不覺看了看錦霓和一直冷臉的方良燦,猶豫片刻不敢出聲。
“但說無妨!”
“是!教主,那日大火當真慘烈,小的也隻是此前聽說雷家的火器可怖,未想到威力忒得巨大。然而,卻有人言之鑿鑿,賭咒發誓說自己看見,大火中有一道人影射|入火中,片刻後挾著另一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