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回家，發現沈蔓兮房間還亮著燈。
走過去敲了敲門，沈蔓兮說進來吧。
顧然推開門，見沈蔓兮正在電腦前敲打鍵盤。
啊，在忙呀。顧然手放在門把上，準備退出去。
沒有，以前寫的小說，無聊了，改改錯字什麼的。沈蔓兮回頭看著顧然，有話想跟我說？
顧然點點頭。
進來坐吧，我也有話說呢。
對不起，事先也沒跟你說一聲，我爸來了以後就沒消停。
沒事，正好他們兩個走了，家裏太冷清我還不習慣呢。
我爸那人就那樣，愛慕虛榮、迂腐、喜歡裝模作樣……
沈蔓兮忙攔著顧然說，打住啊，你這都是形容你爸的，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是形容你殺父仇人的呢！
顧然愣住了。
據我觀察呢，你們父子關係不好，倒是顧少你的錯比較多一點。你說的叔叔那些缺點在你看來是無法忍受的，在別人看來這卻是每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的不足。
顧然張了張嘴，卻又無話可說。
捫心自問，是不是因為阿姨去世的事情，讓你一直對叔叔耿耿於懷呢？就像你說的，覺得阿姨是因為叔叔才會過早離開你。
顧然沉默。
這兩天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帶叔叔在附近閑逛。我發現，叔叔其實心思很細膩。有時候我隻是隨口說說的事情，他都會記在心裏。
比如說呢？
比如說他陪我去菜市場，我說你最近有點腸胃不適，之後我發現他買菜的時候就專挑那種口味清淡的菜蔬；我說你怕冷，他就央求我去幫你買手套，說你經常上台表演，手凍了不好看……
這能說明什麼？
顧少，我有個大膽的猜想。我覺得……也可能你作為小孩所看到的爸爸媽媽的關係，並不是最客觀的。
什麼意思？
如果阿姨不喜歡叔叔，她可以嫁給別人。就算她嫁給叔叔，如果她嫌棄叔叔不思進取、不求上進，也可以帶著你回到上海呀。沈蔓兮偷瞄了顧然一眼，說總之……阿姨也是讀過書的女人，她不可能笨到為了一個不愛又不好的男人辛苦到死，我覺得。
顧然沉思了一會兒說，不知道，我最近太累了，沒心思想這些陳年舊事。
舊事不提，那就說說新的吧。我今天聽叔叔說，才知道他跟那個趙叔叔關係其實不好。
當然不好，因為他比不上人家。
叔叔跟我說，你小時候跟趙叔叔的兒子打架，被他從一兩米高的地方推下去摔破了頭。
哼，顧然冷笑，我爸那會兒都不知道在哪兒跟人高談闊論，這事他後來才聽我媽說的。
不對，沈蔓兮糾正說，那天叔叔第一時間去找趙叔叔理論了，希望趙叔叔帶著兒子去給你認錯，誰知道趙叔叔不僅不責怪自己兒子，還說是你沒用才會被別人欺負。
我從來沒聽說過。
你當然不知道，叔叔要是告訴你，你不是更傷心。
顧然低頭。
雖然表麵上他和趙叔叔和和氣氣，其實心裏一直希望你能比他們家小孩厲害。聽說趙叔叔的兒子偷偷輟學去打工，而你卻考上大學本科，叔叔不曉得多高興呢！
高興那也是為他的虛榮心。
沈蔓兮像媽媽一樣輕輕拍著顧然的肩說，顧少啊，你這樣可不對哦。明知道自己錯了，還要嘴硬。
顧然豁然抬頭。
暖暖的燈光照著，在沈蔓兮身後形成一道光圈。
光圈裏德沈蔓兮，卻像極了溫柔善良的媽媽。
顧然情不自禁伸出手，握住了沈蔓兮的。
沈蔓兮覺得一股強勢電流從顧然手上，瞬間傳遞到她全身每個細胞。
就像從冰天雪地裏走出來，走進暖洋洋的空調房。
顧然看了沈蔓兮一會兒，慢慢清醒。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忙縮回手。
沈蔓兮回過神，幹咳嗽了一聲。
兩人陷入僵局。
好一會兒，沈蔓兮終於想到新話題，便連忙說顧少，明天天氣不錯，要不我們陪叔叔一塊兒出去轉轉、拍拍照、買些紀念品吧？
有什麼好轉的。
在別人眼裏，這兒可是了不起的大上海。叔叔過幾天回去，得留點紀念嘛。
他留紀念，還不是為了回去跟鄉下人吹噓。
顧少，別這樣嘛。
不去，我有演出。
顧少……
沈蔓兮急於達到目的，情不自禁撒起嬌，顧然有些意外，猛地看了她一眼。
兩個人視線相撞，沈蔓兮想起自己反常的模樣，頓時垂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