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人群目光的中心，少年睜開雙眼，於那紅寶石般的雙眸中交織出來的，是與自身年歲嚴重不符的、如海一般深沉的懷念。
那份懷念在這個戰場上顯得如此突兀，但看著眼前這個內在似乎變化了的少年，眾人又不由自主地感到理所當然。
那份懷念是那麼的安靜純粹，就像是離家多年的遊子，歸來時陶醉在夕陽西下的家鄉一般，以至於被這股情緒傳播感染了的眾人們也安靜了下來。
隻有一人例外。
嶽躍站起身來，擦幹臉上的血跡，神情亢奮地對著林夜一大聲嚷道：“喂喂，不要發呆啊！難道你就隻有這麼點本事了嗎？再不攻過來的話，我可就上了啊！”
然而，林夜一隻是靜靜地看著他，懷舊依濃。
不，準確地說，是透過他的身體，將他當做不存在似的，寂寥地看著遠方。
那雙眼睛根本就在沒看他，隻是他恰好站在那裏罷了。
那人的眼裏並沒有他的存在。
——少看不起人了！
盡管身懷明確的死誌，但這個少年的目光卻還是使嶽躍覺得火大。
盡管立場不同，但此刻他拋棄了所有身份，賭上了身為控靈師的尊嚴，發出最後之戰的邀戰，居然被就這麼無視了。
——好吧，既然如此，就讓你吃點苦頭！
嶽躍站定，雙手平伸，繼而拳掌相擊，滾滾靈力自他身體溢流而出，呈氣蕩八荒之勢向四周蔓延開去。
整座岐華山突然開始了震動，磅礴靈力蔓入地麵，緊接著，自眾人腳底冒出無數水蒸氣，無窮無盡般升上半空，將整座岐華山籠罩。
氣蒸雲夢澤。
李元嬰驚呼道：“這是……炎陽境就能掌握的靈力化形？不對，就算是蒼穹境加上天級雙修的靈力，也不應該有如此大的規模啊。”
嶽躍嘿嘿地嗤笑道：“都說了，不要把我和其他天級控靈師歸於一類啊！”
說著，黑色大衣迎風鼓脹，他雙手變掌張開，向上一托。
一時間飛沙走石，腳下的地麵迅速龜裂、解體，崩碎為一塊塊大石頭，經由密布於空中的靈力重新飛列組合，才一個眨眼的功夫，一條長長的斑駁石板道在他與林夜一之間鋪開，磚板間似渾然天成般毫無縫隙，其中飽含著厚實的靈力，閃耀著沉著的淡黃色光芒。
半空中，水蒸氣化作絲絲細雨，落在眾人身上，似要將場上的煙塵與喧囂一並洗滌幹淨般。下一刻，在場之人突然覺得眼皮沉重，轉眼間便毫無知覺地暈倒在地上，隻剩下妖十三與東城楠仍能保持意識。
空山、新雨、古道，就像是置身於一幅古老的畫卷中。
在這幅畫卷中，響起嶽躍的聲音。
“雖然嶽某毋庸置疑是個天才，但很可惜，嶽某至今並未習得界域，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界域這種飄渺的力量並非僅靠天賦就能覺醒，否則那隻金甲地龍也不至於覺醒與自己靈力完全無關的精神界域。於是在明白到自己的極限後，嶽某開始苦心鑽研靈力消耗頗高的高等靈術。在經過十餘年的苦修與實戰後，得到了現在的成果。”
為了讓對手死得瞑目，他念出了自己的手牌。
“水係大靈術之１５４——靜靈之雨。剝奪敵人身上的靈力，根據施術者的狀態和與受術者的境界差距，最多可剝奪近六成的靈力，並使其昏迷。”
“土係大靈術之１８８——征道。在彼此之間開辟一條可無視空間伸縮的道路，外人無法幹涉，敵人無法擺脫，隻要腳踏於道之上，施術者便能任意改變敵我之距，施展的靈術也能得到大幅增強。”
他身子微微右轉，保持左肩在前的姿勢，雙腿稍屈，然後向前伸出左手，掌心直指林夜一，右手並劍指向後斜斜一帶。尚未出招，便已然能夠感受到森然的殺意。
“大靈技之１９５——虎牙破軍指。”
他身體前傾，霎時間場上的雨簾倒卷，向他身後彙聚而去，放在身後的手指指尖驀然炸出明黃色的光芒，帶著毀滅的殺意，嶽躍向前決然一劃，劃出一條弧線軌跡。
嶽躍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向前疾衝。
每踏一步，腳下的石板道便閃爍出更加耀眼的光芒，指尖的殺意也越來越濃。
那一條軌跡被拉長，伴隨著全身散發著明黃光芒的嶽躍，在紛亂的雨幕中，恰似一根搗破千軍的虎牙。
三步。
嶽躍在心中默念道。
這一指經過征道的增幅，在三步之後，指尖上蓄勢的力量將會達到巔峰，那一刻，無論這個少年做出怎樣的應對，自己都可以利用征道的距離控製直接給予他這雷霆一指。
感受著右手的強大，那份強大已經超越了以往的極限，此刻他若是有心的話，甚至可以將整座岐華山夷平。
如此強大的力量，眼前這個小鬼要怎麼應對呢？
是像自己預料的那般無趣地粉身碎骨呢？還是說會有什麼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