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多鍾,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雨,秦慕陽在大門口停了一下,廖勇撐了雨傘。
臨上車前,秦慕陽狀似無意地偏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停著的兩輛汽車,嘴邊浮出一絲笑顏,撩起長袍坐進了後座。
秋天的雨不比夏天的激烈,這條有名的花街上,各家舞廳戲院,賭場煙館,照樣燈紅酒綠。礙於大雨,少了小商販的叫賣聲,隻有為討生活的人力車夫,偶爾從街上奔跑而過。
車燈穿透漆黑的雨幕,雨刷已然開啟,廖勇開得不快不慢,時不時看向後視鏡。
“四少,今天的車,少了兩輛。”
秦慕陽一撩長袍,換了個輕鬆的坐姿,輕笑道:“是個好兆頭,你說,現在回家會不會太早了!我應該再去戲院一趟。”
“這會兒去聽戲?那戲子倒嗓了怎麼辦?”
廖勇這話,引來秦慕陽一陣輕笑,隻有他們倆人單獨在一起時,才有這種輕鬆氣氛。
“那就遛會兒狗,再去公寓,難得這麼好的天氣!”
“是!”廖勇應著,車速跟著提起來。
秦慕陽微眯著眼靠在座椅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忽然又想起手上那個淺淺的月牙印,拇指輕輕在那個位置劃過,低頭去看,早已沒有了印記。
一個念頭突然就冒了出來。
“你覺不覺得,公寓裏缺個女人?”
秦慕陽突然發聲,廖勇愣了一下,問道:“需要我把百合小姐接過去嗎?”
“我倒覺得,她那個妹妹更合適!”
廖勇心驚了一下,才道:“四少看上的,自然是好的!”
秦慕陽沒再答話,車裏沉寂下來,風雨聲嘩嘩地傳進車廂,雨似乎更大了。
過了好一會兒,廖勇才又狀似自言自語道:“我一直就奇怪,一隻拉了弦的手雷,她怎麼就敢去撿,還能扔出去,這事,換個兵來,也不一定能做到。”
秦慕陽臉含笑,並沒有搭話。汽車兜兜轉轉,繞了半個城,雨越下越大,雨刷劃過,濺起的水珠又鋪滿大半個車窗,黑暗的大雨夜,能見度及低。
秦慕陽沒理會廖勇的絮叨,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突然,汽車一個急刹,讓他猝不及防,身體往前一晃,差點撞到前麵的座椅。
“怎麼開的車?”
廖勇又看了一眼前麵道:“好像撞到人了。”說著,去拿副座上的雨傘,“四少,我下去看看,別是傷著了。”
他撐著傘下了車,就見車前一個瘦弱的女孩子正蹲在地上撿什麼東西,風雨極大,這女孩兒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單薄的衣裙盡濕,長發也淩亂地披散在臉上,還打著哆嗦,著實可憐。
廖勇正要上前,就聽到身後車門一響,竟是秦慕陽下了車,他又連忙轉身回去,擋在他麵前,將雨傘移到他頭上,道:“四少,這風雨太大,您先上車吧!”
秦慕陽卻沒說話,隻往前去,廖勇連忙撐傘跟在後麵。就見那車燈一片雪亮,雨地裏一片水花四濺,那女孩蹲在地上撿散落的銀元。她一手捏著撿到的幾枚,另一隻手在積水的地麵著急地摸索,半天找不見。
秦慕陽微皺了眉,絲毫不顧已經濕了半截的長衫走近女孩。
“是這個嗎?”
女孩抬頭就見麵前這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中,躺著自己遍尋不著的那枚銀元。
在她抬頭的那一瞬間,燈光打在她狼狽不堪的臉上。
“是你!”
秦慕陽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在這裏遇見她。
楊錦心也微頓了一下,還是伸手拿了那枚銀元。
“謝謝!”說著就起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