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錦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那一筆一畫都極為細致,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側那渾身冒著冷氣的人。
秦慕陽看著她,烏黑的長發披散下來,右側別著那隻他撿回來的玉夾子,露出那曲線美好的側臉,雪白得近乎透明,她的神情專注,長睫似乎都沒有一絲顫動。他也專注地看著她,眼中的暴戾之氣一點點散開,直到消失不見。
他心裏悶悶的,帶著濃濃的苦澀,將軍帽隨手扔在了茶幾上,去架子上取了袍子過來。
“錦心,早晨天涼,披上衣服再畫。”秦慕陽輕柔的嗓音不覺帶著一絲卑微。
回答他的無一例外隻是無聲,這幾日來,除了剛醒來那日她對他說了一句話,後麵她再也沒跟他交流過,哪怕一個眼神都不曾給過他。他所有的關切她都不拒絕,但,也沒有半分回應。
秦慕陽捏了捏手裏的袍子,仍是輕輕給她披在身上,她舉起的右手讓絲鍛睡袍不停往下滑,秦慕陽無奈,隻得一直躬身替她拉著。
他離得她極近,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氣,時有時無地撩撥著他的鼻尖,讓他的身體一陣陣發緊。秦慕陽撇開了眼睛,穩了穩心神不敢再看她,他眼簾下垂,楊錦心睡裙上的那抹血跡,就這麼突兀地闖進了他眼裏。
秦慕陽現在最怕的就是看到她身上出現一點點血跡,這會讓他再次想起她被鮮血侵染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秦慕陽急切地蹲身扳過了她的身體。
楊錦心有些氣惱地看著畫紙上拉出的錯誤線條,輕輕皺了皺眉。秦慕陽抬頭看了一眼她淡漠的臉,伸手將她抱起來,轉身將她輕放在沙發上。
秦慕陽迫不及待地掀高了她的睡裙,就見那右腿膝蓋上青烏一片,那破皮的地方血跡斑斑,露出了粉紅色的血肉。
“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秦慕陽深黑的眼瞳看向她的,是無盡的心疼,他緊皺著眉,臉色暗下來,就連那關心的問句也不覺帶著冷氣。
見楊錦心一直扭頭看著她未完成的畫作,秦慕陽一陣氣悶,又不忍責怪她,扭頭高喊了一聲。
“廖勇,將醫藥箱拿來!”
說完,又輕輕吹了吹傷口,心疼地問道:“很疼吧,你忍一忍。”
廖勇很快敲門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被劉嫂攙扶著的秦夫人,一見到這個樣子,驚叫了一聲。
“這……這又是怎麼回事?錦心怎麼受的傷!”
楊錦心沒說話,秦慕陽也沒顧得上回答,隻急忙拿過了醫藥箱,動作迅速地取了酒精棉球出來,剛準備按上去,又停下來,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了楊錦心的手,抬頭看向她,柔聲道:“錦心,如果你太疼,就掐住我的手。”
他望著她,頓了幾秒,楊錦心仍然沒有回頭,秦慕陽無奈露出一抹苦笑,道:“我要擦了。”
說著,就一邊呼著氣,一邊小心翼翼地拿棉球輕蘸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讓楊錦心的身體反射性一縮。
“很疼是不是?我輕一點,再忍忍。”她那一縮,讓秦慕陽也不由得跟著縮緊了心,似乎那疼痛也伴隨著他。
“四少,讓我來吧!”劉嫂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想要接替秦慕陽,卻被冷冷地撇開了手。
秦夫人看著秦慕陽那小心的樣子,心裏止不住一陣歎息,她的兒子她知道,表麵看似冷心冷性,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更容易陷入愛情,他太需要溫暖,太需要陪伴。這個溫暖是家人所不能給的,這個陪伴,也不能僅僅來自家人。
而那個外表看似柔弱,實則內心堅毅的楊錦心,才會是他心靈的最終歸宿。
隻是,他的這條情路走得太艱辛,那個如花般嬌豔的女子,讓他重重地跌了一跤。
秦慕陽一邊吹氣,一邊輕蘸傷口,而楊錦心除了最初的那一顫之後,後麵都沒有任何動作,酒精浸入傷口的這種疼痛,都沒能將她的視線抽回來。
秦夫人也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畫紙上,一樹盛開的梨花,樹下,栩栩如生地勾勒著那個年輕人的身影,畫技高超,相片一樣真實,隔著畫紙,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眼中那如水的溫柔。秦夫人又將視線移到秦慕陽身上,暗暗在心裏歎了口氣。
很快又塗完藥,秦慕陽輕腳輕手地給她包好,楊錦心的小腿上那大片的淤青,映在她白皙的皮膚,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些地方還疼不疼?”秦慕陽一邊輕揉著她的腿,一邊柔聲問道,自然仍是沒有回答。秦慕陽皺眉看向她,眼裏出現了一瞬間的火光,還不待發作,又生生地壓了下去,轉化成無奈的苦澀。
“你趕緊去軍部吧,有我來照顧錦心,你放心。”
秦夫人也看得心疼,開口道,她害怕自己再這麼看著兒子近乎卑躬屈膝的樣子,會忍不住厭惡楊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