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喚作‘解脫’,畫中詮釋的‘生’也是解脫。”素手停在那畫卷上男子胸口的劍上,秦楚歌目光平靜。“天下大勢諸國並立,烽煙四起,戰火不斷,英雄兒郎保家衛國。刀劍無眼,戰爭無情,數不盡兒郎的滿腔熱血,皆化作邊疆戰場上的一抔黃土。”
明倫堂此刻安靜得可怕,眾人的目光牢牢聚集在那尚未及笄的粉衣少女身上。
少女在眾人的注視下淡然自若,語調輕柔,緩緩而言:“狼煙紛爭未熄,至親之人不相見,浴血兄弟一個接著一個做了刀下亡魂,心中的思念,戰爭殘酷的折磨,看不見的將來……”隨著少女每說一句話,在場眾人的心也跟著纏上一顫,少女餘光掃過眾人,心中嗤笑,麵上卻毫無表情,繼續將畫意娓娓道來:“楚歌曾在一本書上看到,據說人死的那一刻,會看到一生中所有美好的瞬間。我畫中的這個男子,經曆了所有殘酷無情,終於在死亡的那一刻,他再次體會到曾經的美好,合家美好,天下太平。”
少女婷婷而立,桃花眸子平淡如水看向向燕婉,語調平平:“他的死便是‘生’。”
向燕婉猛地一顫,其實自看到秦楚歌畫中內容的那一刻,她便清楚自己與秦楚歌的差距,可是,她不服!她的畫技在金陵城中那是有目共睹,就連宮中的娘娘都曾誇讚過她,她也從未在畫上失意過。
向燕婉眉頭微皺,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釋懷自己在畫上失意,自三歲開始擺弄丹青起,她的畫技向來讓人讚不絕口,不曾想竟在集考這麼重要的場合失意了,起先她還以為是山長和夫子們評判錯誤,哪知竟真敗下陣來。
禦史夫人到底比向燕婉要沉著得多,此刻見愛女失神,自是知曉她心中不好過,淺語喚道:“婉兒。”
同鎮遠侯南宮緒一般,禦史大夫向齡也生性風流,愛美成癡,府中姬妾美姬無數。不同的是禦史夫人比馮文厲害,自嫁入禦史府便掌家有方,將禦史府的後院打理得井井有條,雖說後院是個是非之地,但在她的掌管下,禦史府的後院硬是從未失火過。
而對於向燕婉這個僅有的愛女,禦史夫人教導得當,不僅要求向燕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需養成事事從容的態度,身為禦史府的第一嫡女,一言一行都要做到完美。譬如此刻,則需淡定才是。
向燕婉不愧是禦史夫人手把手調教出來的,聽到禦史夫人的提醒,立刻便收起不滿情緒,繼續做出一個溫婉冷清的模樣。
禦史夫人見狀微微勾起一絲笑意,想來定是極其滿意的。
楚心雖已經回宮,然王珩卻牢記秦楚歌和楚心的過節,此刻冷哼一聲,找茬道:“裝模作樣,男兒建功立業本就理所當然。你作為一介女子,並不曾上過戰場,又從何知曉戰場殘酷?”
秦楚歌微微垂眸,複又抬眼與王珩對上,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極冷的笑意,道:“你的問題,不如讓你身後的王太尉來回答如何?”
“嗬嗬,回答不上來嗎?莫不是你已經殫精竭慮……”
“逆子,住口!”不待王珩說完,王文清猛地一拍桌,喝斥出聲。
秦淵見狀眸中寒意透骨,看向王珩皮笑肉不笑道:“太尉家的公子,難不成每日享受榮懷富貴將腦子也丟了?三歲稚童都知戰場殘酷,你卻仿佛今日第一次聽說般。”
“男兒建功立業確實理所應當。”秦楚歌繼續道:“若你不是太尉府公子,我且問你,你願意趕赴邊疆,上陣殺敵嗎?你願意與你至親之人分隔千裏不相見嗎?你願意每日活得膽戰心驚,看著戰友一個個倒下嗎?你可知每年的戰場上,有多少兒郎戰死沙場,有些甚至連完整的屍首都不曾留下。如今你享受的榮華富貴,不過是那些沙場兒郎用命換來的,沒有他們獻出生命的守護,你王珩還會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嗎。你的生是他們用死換來的,你可懂!”
少女的每一句話鏗鏘有力,每一個字擲地有聲。
戰場凶險他又怎會不知,此番隻不過是故意與秦楚歌作對罷了。“我……”王珩弱弱無語,迎著眾人譴責的目光,慌了神。
“咳咳~”山長歐陽月重重咳嗽兩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道:“畫類的結果毋庸置疑,現在宣布棋類和騎射的結果。”
畢竟是宏宇書院的集考日,歐陽月作為宏宇書院的山長,自是不希望學子們在此場合上鬧出僵局,恰如他一反宏宇書院曆來的規矩,同意楚心在沒完成騎射考核的情況下率先回楚宮,就是因為他看出秦楚歌的不同,凡與她對上的學子,無論公主還是世家子弟都討不到好,世家子弟也就罷了,一國公主他卻不能視而不見,秦楚歌的性子一看就知外柔內剛,那楚心也不是個聰明的人,兩人碰在一起,無名火花四濺,若在他的地盤上鬧到他都無法收場的地步,委實有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