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爺正要動手擒住那個可疑的人,可是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悄悄地勸下了。疤爺回頭一看,原來是雷不昭,兩人親昵地笑罵了對方一通。
疤爺好奇雷不昭此時會出現在這裏,雷不昭嘻笑道:“我一個趕湖鴨子的,哪裏不可以去呢?正好楓樹灣這一帶屬於山裏頭,水田稻穀收割晚一點,鴨塘那邊田裏的活物穀子讓鴨子吃得也差不多了,這不把鴨子趕到這裏來了。鴨子來這裏吃得可歡啦,田裏的夥食足啊!”
雷不昭也聽說了老龍頭油榨坊鬧鬼的事,知道是有人在背後使壞而已,可他一個趕湖鴨子的外地佬,也不想管什麼閑事。這個閑事管得好,就會得罪另一方,管理不好,雙方都不討好。於是,冷眼看熱鬧,卻沒有想到,這老龍頭什麼風雨都見過,就是經不起這麼一個風波,一命休矣。
雷不昭在自己的心裏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稍稍做了一些探聽,知曉了一些信息,大抵也明白了這其中的曲直,隻是沒有證據,不好替龍家出頭,沒想到龍保文領著疤爺一夥的到來,自己不必出麵了,但正好可以私下裏幫幫他們,這才出現了勸阻疤爺不要打草驚蛇的那一幕
在有關做喜酒、辦喪事、上梁修屋等家庭大事上,梅山人有很強的互助精神,這是跟梅山的人文環境決定,由於梅山人一家一戶的底子薄,難以應付這些家庭大事,於是大家一起來幫忙,人多力量大,一舉就把事情做圓滿,當然,下次別人家裏有事,上次受惠的人家也會鼎力去幫忙。
人生七十古來稀,梅山裏歲數大的老人自然病故,隻要不是非正常死亡,並不認為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通常被認為是喜喪。龍大被鬧鬼的事折騰,受了風寒,加上年事已高,再過幾年就快八十了。這就是梅山人眼裏的喜喪。
這類喪事,除了孝家要表現出應有的悲痛情狀之外,其他外人不必刻意陪著悲傷,當然也不能過人。相反,其他人在操持整個喪事過程中,有時言笑晏晏,都不是一件事,不會受到指責。梅山人對於死生看得開,有自己一套的哲學標準。喜喪的說法及態度即說明這麼一點。
龍大這麼一走,孝家一發喪,親朋戚友都放下手裏的事,全都來了,楓樹灣裏的人看到龍家在寨門口燒紙時,知道那是落氣紙,即主家在老人咽氣後,會到寨門口去燒紙,送魂靈歸天。接著又聽到龍家女眷們的一片哭聲。大家紛紛上門幫忙來了。
一個家裏每逢大事,都要請一個主家信得過的、熟悉主家、又有張羅能力的人統籌大小事務,這個人被稱為“知家”。
這個知家,不能是主家的人,無論是喜事,還是喪事,都是如此。
個中原因,我猜測大概這時候的主家所有人沉浸在較強程度的喜悅或悲痛之中,不如有一個旁觀的、有清醒頭腦的人更適合做整個事情的調度。
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一個非孝家的人做統籌,更便於應酬各方的客人,如果出現什麼問題,孝家可以出來說話,還有回旋的餘地。
龍家請的知家是楓樹灣裏潘姓人家的潘禮雲,年紀五十多,非常精幹,給人做紅白事知家也有多年了。紅白喜事是大事,方方麵麵的人都要來,如果處理不妥,就容易生意見鬧矛盾,知家要有強大的協調能力,去勸說,去調解。
梅山裏紅白事的禮數多,規矩大,知家的腦子都得裝著這些禮數與規矩,稍一差池,就會招致埋怨不說,還怕有人借此鬧事,讓主家下不了台。潘禮雲頭腦清晰,特別是有一張厲害的嘴,能把動氣生怨的人,撫慰著舒舒服服的,心甘情願地聽候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