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陰(1 / 2)

圍觀的人驚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這是有些年輕人聞所未聞的一個情景,直看得目瞪口呆為止。龍保文是整個事件的當事人,其驚異的程度遠在眾人之上。以前隻是聽說而已,沒想現在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竟然化身自己的爹。本來,龍保文就懷疑是潘地書搗的鬼,昨晚疤爺、雷不昭用驅蛇計證實了自己的懷疑是對的。

潘地書好端端地來認錯,沒想到,卻以老爹的口吻說起話了,自己矮了一輩不說,我現在還得好好聽他的話,不然,就是對老爹的不敬呢。

龍保文在心裏有些哭笑不得的味道。

龍保文偷偷用眼瞅了瞅疤爺與雷不昭,他倆好像司空見慣的一般,沒事似的兩人低聲扯談

難道不奇怪嗎?或許他倆是見多了。

龍保文悄悄地挨近兩人,想到兩人麵前討個主張。

不想,雷不昭沒好聲氣地說,你爹找你說話,你好好聽起就是了,走到我們這邊做麼子。

疤爺微哂一下,保文,現在他就是你爹,你不要在意,他怎麼說,你就怎麼辦就是了。

龍保文似乎猶豫了一下,疤爺使了一個不容置辯的眼神。龍保文不得已又轉到潘地書麵前,聽聞潘地書繼續模仿老爹的言語。

周圍的人都在看稀奇,指指點點,很是熱鬧的場麵,仿佛看一場大戲似的,這戲的主角就是潘地書,出演的人物則是剛剛逝去的龍大。大家都在品評,這潘地書出演有多麼肖似,還有多少出入的地方。仿佛大家不是在看一起出人意料的人世變故,而是一場正在出演的鄉村戲劇。

龍保文覺得有些尷尬,難為情麵對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卻在以自己老爹的口吻說話。他知道這種情形,梅山人叫做出陰。那就是在世的人突然進入迷暈狀態後,模仿逝去人物說話。

冷月更夫小時候就聽說過,出陰的人有兩種情狀,一是有法術的人或有出陰經曆的男子女人擔當,有意進入出陰狀態,然後模仿逝去人物說話;還有一種情形,就是某些有特質的男人或女人在不知情的情形,突然進入出陰狀態,冷不丁按照逝去人物的口吻說話

少年時代的冷月更夫其實也目睹了這樣一個場景。那時冷月更夫家的一個阿姨嫁至十幾裏外的一個山村,因為一場變故,阿姨死於非命。阿姨的娘家去了一大幫人,興師問罪,這在梅山地區叫做打命案。少年更夫也在這個打命案的人群中,盡管那時我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但是作為男丁,自然可以多少增添隊伍的數量與氣勢。

阿姨出嫁前最疼的就是少年更夫。如今,為死得不是其所的阿姨爭得她應有的尊嚴,少年更夫覺得加入到打命案的隊伍,具有一種某種神聖與悲壯的色彩。事實上,一路上,我一直不敢在心裏承認阿姨去世的事實,我覺得阿姨隻是田野裏勞作,或者山裏打柴,或者集市上趕場了,一時沒有回來而已。自然,少年更夫企盼的這種奇跡,不可能實現,畢竟誰也改變不了人死不能複生的事實,即便那些具有偉力的人也不能,法力超群的人也都無能為力。

然而,當我們的隊伍進到阿姨家的村子後,不一會兒,出現了少年更夫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事情了。少年更夫的阿姨竟然以另一種形式複活了。這給劍拔弩張的家族戰爭,增添了一個性質不明的插曲,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緊張的氣氛暫時緩和下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同村一個稍長的女子,突然暈倒在地,口吐白沫,神智不清,隨後開腔說話,讓人奇怪的不是以自己平時的聲音、腔調在說話,完全變身少年更夫阿姨的口氣,連說話神情都極為肖似。

人們說,這是死者的靈魂附體,也就是死者臨時占用了這個同村稍長女子的身體,說出自己的冤屈或者需要囑咐親人的話語,或者可能提出什麼樣的要求。

其時,少年更夫絲毫也沒有感到有一絲半點的害怕,反而在心底感到有幾份欣慰,雖然見不到阿姨的麵容,但能聽到她說的話,她的訴說,她的囑托。少年更夫已記不起阿姨托身的那個女子究竟說了哪些具體的話,但還能模糊地記得當時年齡稍長女子說話的情形與聲調,與阿姨很是相似,我都在想,這莫非她就是我的阿姨,還挺希望這個年紀稍長女子就一直這樣說下去,至少讓我覺得阿姨並不沒有逝去,仍留在人間,沒有陰陽相隔的那種冰冷,沒有那種難以想象的遙遠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