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受傷大獸選擇了一條死徑逃亡,為的就是引走追捕的獵犬與獵人。山鯰魚的一銃,給了受傷大獸的致命一擊,獵犬奮勇而上。這群獵人終於將這隻大獸收為囊中之物。
這時,人們聽到山埡口傳來一聲沉悶的銃響。大家都能聽出,那是疤爺的銃聲。他的銃響很容易辨認,那就是銃口有些豁缺,使得銃擊的聲響有些散滯。
人們喜滋滋地抬著雄性大獸向疤爺的方向走去,彙合著疤爺的獵物一起回家去。過了一道山梁,到了疤爺堵卡的埡口,老遠還能聞出一絲硝煙的味道,可是沒見疤爺的人影。莫非疤爺正在尋找擊傷的野物?人們呼喊疤爺,可整個埡口沒有疤爺的回應。大家覺得有些奇怪,隻好抬著獵物往山下走去。等回到大山衝我家老屋時,疤爺早在那裏抽他的旱煙了。有些年輕獵人好奇他的獵物在哪裏,眼睛四處搜尋。
“不要看,沒打到,放了空銃。”疤爺悶悶地說了一句。
大家知道,疤爺要麼不放銃,放銃必有收獲。這次明明聽到響銃,就是沒有獵物的收獲,真是一件大怪事。苦李子也好生奇怪,這跟人們傳說的疤爺可不是一樣的呢。
隻有盧貴與山鯰魚沒有參與他們的嘀咕。苦李子悄悄地問盧貴是怎麼回事。盧貴說:“你有沒有看到放銃的硝煙是怎麼冒的嗎?”
“這也有講究嗎?”
“當然有學問啦,從地麵散散地上冒,那是對著野物開的槍,如果是朝著天空放空槍呢?那硝煙就是直冒而上的。”
“我就知道疤爺不會對著那隻大獸放銃的。”山鯰魚幽幽地插話說。
“那您怎麼曉得呢?你能未卜先知?”苦李子愈發好奇。
山鯰魚沒有立馬回答苦李子,隻是詭譎地笑了笑,說:“你問你的盧貴叔就知道了。”
盧貴正在整理刀具,準備處置獵物,聽到山鯰魚這麼一說,便告訴苦李子:“我們打到的這隻公獸,被他掩護走的是一隻母獸,很有可能是懷了崽,所以疤爺放了空銃。”
“放過就放過,何必對著天空放空銃。”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祖師爺留下的規矩,看見獵物不能白白讓它溜走,不能拂了祖師爺的一片好意,祖師爺怪罪下來,下次就不讓獵物從你眼前過了。”
“噢,明白,既不能惹祖師爺不高興,又要放過野物,就對著天空放銃了。”說罷,盧貴忙他的事了。山鯰魚今天作為銃手,是有功之臣,他在一旁抽著煙,悠閑地看著大家在忙碌。
苦李子看見盧貴嫻熟地處置野物,他在一旁打著下手。邊做事邊想著這些狩獵日子,他好像明白了一些道理,原本就聽說這梅山獵人的規矩多,沒想到還真這麼多,不過很多規矩還是可以變通的,變通的手段千變萬法,但運用是否得當,關鍵還是要看一個獵人的心性與悟性。
入夜了,山衝裏寂靜無事,有些人早早入睡了。少年更夫看到疤爺還在悶頭抽煙,稚童時代的我還不知道疤爺在想些什麼,但我知道疤爺是個故事的人,何不纏著他給講講年輕時那些事。聽人說,疤爺年輕時,經曆的事可不是三天三夜就能講完的,受過的苦難也不是幾籮筐能裝得下的。我知道疤爺是不容易開腔的人,我便拿來家裏的豬血圓子,煮熟了,切片用碗盛了,還溫了一壺父親的老酒,便約上苦李子一起要求疤爺給我們講古。疤爺看到豬血圓子與老酒,眼睛裏放光,在我倆的糾纏下,也開始講起了他年輕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