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然,整個滄州城都籠罩在一片寂靜的月色裏,刺史府裏萬籟俱寂,隻餘書房傳來隱隱約約的談話聲。
此刻的沈煜塵再也不是白日剛見到的那番模樣,洗了澡,換了衣服,整個人看起來煥然一新,又恢複了往日那風度翩翩美少年的模樣,讓寧霜不由得暗歎,果然還是這樣看起來順眼多了。
沈諾軒已從堤壩回來,此刻坐在書房的案幾前,寧霜站在他的身邊,而沈煜塵,則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因為身份的關係,其實沈諾軒和沈煜塵並不親近。沈煜塵的生母凝妃娘娘,娘家是書香門第,其父是正一品的大學士,因而凝妃娘娘性子溫婉,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深得皇上喜愛,進宮之日起便封了妃子,直到現在,盛寵不衰。
就是因著凝妃娘娘這性子,不愛爭鬥,便隨著孩子的天性,將沈煜塵教導成現在這個樣子,生性灑脫不羈,不為皇位權利所困擾,既不似一般的皇子那樣被賦予很大的希望嚴格教養,卻也沒有和他的外公一樣清俊儒雅,這樣一來,倒成了整個皇宮最獨特的存在,自小備受關注和寵愛。
可沈諾軒呢,他的生母是地位低下的貴人,他剛一出生,華貴人還沒來得及享受母憑子貴的榮耀,便已經香消玉殞,自小跟著太後長大,除了太後待他還有些真心和疼愛,與其他兄弟並不相熟。
按照沈煜塵之前所說,他的生活也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般光鮮亮麗,他也會被自己的兄弟暗害,被下毒,被推下水,似乎唯一沒有在背後害過他的人,就是沈諾軒……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沈煜塵才三番四次地幫助他?
寧霜看著兄弟兩個,兀自想著,卻聽得沈煜塵幽幽開了口:
“七哥,我此番前來,就是為了解決你這個難題的。”
“此話何解?”沈諾軒問道。
“京中都知道,我是為了小霜兒被劫走一事出京,名正言順,可你不一樣,七哥,父皇給了你三個月的期限,讓你來滄州治理水患,雖然你能在限定的期限之內完成,可你畢竟是違抗了父皇的命令,四皇兄,還有六皇兄,若是他們知道你與小霜兒的事,一定會咬住不放,七哥,這樣一來,不止是小霜兒性命堪憂,恐怕連你,也自身不保。”沈煜塵說著。
這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沈諾軒想要得到那個位置,想要名正言順地坐上那個位置,便能夠一步步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逐漸展露自己的才能,讓皇上注意到他,軍中地位已經奠定,好不容易等到皇上將政事交給他這個機會,卻出了這麼個岔子,欺君之罪,任你是平民還是皇子,都承受不了。
“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沈煜塵,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和七哥之間的事,還有,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們呢?難道僅僅隻是因為,你把我當朋友嗎?”寧霜麵對沈煜塵善意的提醒,卻忽然問了這麼個問題。
“小霜兒,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問了呢。事情很簡單,還記得那日我裝醉,被紅袖招的徐媽媽送到你那裏,那時,你隻穿著裏衣,脖子上的玉佩露出來,被我看到,七哥的玉佩,我自然是很熟悉的,那時我便知道,你與七哥,關係非同尋常,但是我還不知道你們怎麼會認識,叫藍諾去查了一下,才知道,你對七哥,有救命之恩。至於為什麼要幫七哥,我想七哥可能忘了,五歲那年……”沈煜塵說著,目光投向沈諾軒,卻停住了。
“五歲那年,怎麼啦?”寧霜好奇看似並無交集的沈諾軒和沈煜塵之間會有什麼樣的互動,便問著。
“這件事情,沒想到你還記得。”沈諾軒笑著說道。
“我自然是記得的,母妃說過,皇家本就是個親情決斷人心薄涼的地方,唯有不爭不搶,保護好自己,才是生存之道。可是我在那一天,見識了皇宮的人心如何薄涼,卻也讓我知道了,皇宮並不是那麼冰冷。”沈煜塵也笑著,便向寧霜解惑,開口講述了時隔二十年的一段往事。
那一年,沈煜塵五歲,他是皇宮中最特別的皇子,雖然生性調皮,卻也並非頑劣不堪,不似其他兄弟那樣日日讀書習字練武,卻隻是大家的開心果,到處帶來歡樂。可就是這樣一種特別,給了別人記恨的理由。
五歲的孩子,當他還沒有心機地毫不猶豫選擇相信別人的時候,就有人不滿他的盛寵,給了他致命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