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層涼,連著兩場秋雨過去,暑氣徹底沒了氣焰。
秋高氣爽,碧空如洗,豔陽高照,晌午時分,一天中最舒服的時候。
關起門來,師徒三人正在殘忍的研究肥碩螃蟹的內部構造。
紀纖雲懶得用考究的銀製吃蟹工具,牙齒和爪子就是她最無堅不摧的武器。
享受著蟹黃的美味,無比滿足的俏臉突的浮起一絲惋惜,“再等個十來天,螃蟹就該過季了,哎,可惜啊可惜,螃蟹最肥的一個月,白白耽誤去二十天,隻能趕上個尾巴嘍。”
“別忘了你現在是弱雞病秧子,能吃上這一頓還是打著我老人家的名號。跟你說,別吃忒多,一筐螃蟹殼子倒出去,綠柳一準會說我老人家是飯桶。”,逍遙散人黃酒就著螃蟹,笑眯眯打趣。
“沒事,有顧兄幫你分擔。我吃四五個,你們一人也就幫我分擔倆。”
逍遙散人甚是瞧不起的對大徒弟斜眼看過去,“就他?能吃下四個螃蟹?沒人信。他就一大姑娘,一個正好,倆就撐死了。”
“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顧西風一臉黑線,嫌棄的覷過去。
“不服氣啊?”,逍遙散人挑釁的抖抖眉毛,“你要是能吃完四個,我老人家保證以後不說你。來,一盆子螃蟹隨你挑,你就撿四個最小的吃。”
“……”,顧西風哼了哼,不接話,自顧自慢條斯理美如畫的肢解螃蟹。
“哈哈……師父您太壞了,螃蟹一個頂一個大,哪來的小的?貢品就是貢品,螃蟹都是最最孔武有力貌比潘安的。”
逍遙散人翻著眼皮看向小徒弟,陰陽怪調,“為了你能吃上極品螃蟹,我老人家又厚著臉皮找小二子大鬧一通。鬧一通好處大大的,往後啊,府裏的好東西,不用鬧,都會往咱們這裏送。嗬嗬,什麼都虧不了你。師父對你的心啊,熱的都能攤雞蛋。往後,要是敢不孝順師父,哼哼,雷公會在天上對著你瞄準的。”
“師父,我……我吃東西不挑,什麼螃蟹都行的。”,一提到冥王,紀纖雲突的有些不自在,低垂了眉眼瞬息沒了先前的歡實。
逍遙散人撇撇嘴,“哎,我的好心啊,誰成想人家不領情哦。”
“師父,我哪有?”,穩定心神,紀纖雲賣萌耍寶,“有您這個師父,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以後啊,我會把您當親爹孝敬的。不,比親爹親多了。”
“少來,說的比唱的好聽,沒準哪天就一聲不響跑走了。師父是哪個遭老頭?嗬嗬,估計記都記不的。”,逍遙散人抿著杯中酒,偷眼瞟著小徒弟,那眼神,無比哀怨。
打蛇膽七寸,紀纖雲曆時慫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嗬嗬,下不為例嘛。放心,以後我去哪裏都帶上師父,咱們形影不離。”
“一年怕蛇咬十年怕井繩,哼哼,人心隔肚皮,那得看你以後表現。”,逍遙散人不依不饒。
顧西風看不過去了,打圓場,“纖雲那時候也是不得已,您啊,就不要再提了。師弟前兩日不是答應您,一年之內肯定讓纖雲離開,這次順理成章,纖雲賴著您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跑?”
“我跟纖雲開個玩笑,你個兔崽子吃你的螃蟹,亂插什麼嘴!你說你一把年紀了,也不著急去找個媳婦兒回來,難道說到時候來要賴著我們倆一起上路上?告訴你,門都沒有,找不著媳婦兒,你就光棍一個人待著……”
“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嘴邊上?!”,顧西風盡管脾氣好,可,實在受不了被一件事反複折磨。
師徒兩個對上了,紀纖雲卻沒了看戲的心情。
冥王私下裏在她麵前做過甚多不要臉的事,可,她非常清楚,此人在其他人麵前尤其要麵子。
就像那次她撒了他一身癢癢粉,瘙癢難耐,為了麵子他也要忍著跑到密道裏去,堅決不肯選擇眨眼之遙的浴房。
對師父承諾,就是打定了主意,至少,他不會輕易改變。
一年,或許用不了一年,她就可以自由了。
遠離冥王府,遠離皇後,遠離京城的勾心鬥角,想去找裏逍遙就去哪裏逍遙。
夢寐以求的生活,隻要熬夠時間就能得到,可,此刻,她竟然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愧疚?似乎又不完全是。
即便沒有不舍,心卻莫名的有些酸澀。
與此同時的,思梅園正廳裏,一桌螃蟹宴也是豪氣衝天。
相同的,桌旁也是三人。
不同的,隻是一個人的獨角戲。
梅仲琛用小銀勺挖著肥美蟹黃,精明的狐狸眼卻略有似無的盯在麵色波瀾不驚的冥王身上,嘴角浮著欠抽的笑,有恃無恐的字字戳心,“我在外頭一波三折的追著獨孤晟,沒想到,小表哥你這邊更不太平啊。算算也沒多少時候,再回來,想見見小表嫂都難嘍。”
這些日子,誰也不敢在主子跟前這麼說話,清風暗罵梅仲琛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冷厲的眸怒瞪。
可惜,梅仲琛絲毫不懼,回給他一個大大微笑之後,一瞬不瞬,更加露骨的盯向某個臉色陰沉如水的人。
“不想吃飯,可以滾出去。”,亓淩霄懶得看幸災樂禍的人,沉聲道。
“不吃飯怎麼活?我可不滾。”,梅仲琛笑容不減,沒有一點知難而退的意思,反其道而行之,自斟自飲好不快哉,“我啊,經曆千辛萬苦,終於把獨孤晟那王八蛋抓住了,大功一件,要好好慶祝。大喜的事情,本來想指望著小表嫂的好廚藝給我接風,哎,遺憾,真遺憾啊。”
清風瞪人都覺得太多仁慈,兩手握拳,青筋繃起,醞釀著,把某個不開眼的扔出去算了。
成心觸他眉頭,亓淩霄的脾氣自然容不得,筷子往桌上一拍,幽深如潭的星眸瞥過去,語調冷如冰霜,“再不閉嘴,我不介意,打到你閉嘴!”
“哎呦,我好怕怕啊。”,梅仲琛誇張的抖三抖,隨即閃身坐到隔開兩個的座位上,臉上依舊是嬉皮笑臉,“嗬嗬,看你的樣子就是舍不得小表嫂。沒事沒事,人還在府裏頭,隨時可以破鏡重圓嘛。不是我吹牛,要是我在旁邊輔佐你,你和小表嫂絕對到不了這個地步。小表哥,你樣樣比我強,可就對女人,你啊,拍馬都趕不上我。經驗之談傳授給你,女人很傻的,隻要法子對路,沒準幾句話就對你你死心塌地,上刀山下油鍋都沒個怨言。不過,像你的脾氣,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