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過,無風無太陽,天氣陰冷透骨。
屋內炕熱火盆熊熊,溫暖如春。
可,再舒服的屋子也擋不住紀纖雲油然的惆悵,單手支頭坐在炕桌邊,望著興致勃勃縫製小衣裳的槐花歎氣連連,“大家一起多好,哎,非要我悶在屋裏好沒意思。槐花,槐花,縫了一上午眼睛都酸了吧,放下,快歇歇。”
“小姐,我娘說了,山洞裏人太多烏煙瘴氣的對您身子不好,萬一被那些魯莽的衝撞了,更是追悔莫及。您啊,肚子裏有了小公子,一點閃失都不能有,一定得在屋裏安靜養著。”,槐花抬頭,瞟了一眼自家小姐肚子,笑眯眯擺道理,“您要是實在覺得沒意思,就幫我想想,給小公子的肚兜上繡個什麼花樣。嗬嗬,想想做的衣裳能穿在小公子身上,我就開心。”
“哪來的小公子?肯定是個小姑娘,我喜歡小姑娘。”,紀纖雲甚是好笑的摸摸平坦的肚子,小臉上有著即將成為人目的憧憬,“男孩子調皮不聽話,小姑娘好,到時候給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帶出去溜達……”
槐花鬱鬱噘嘴,義正言辭強調,“小姐,肯定是小公子,我娘說了,您生了小公子地位才能穩固。我娘還說,懷女娃娃會很早就嘔吐,您到現在都沒怎麼吐,孩子上身晚,肯定是男娃娃。”
古代人重男輕女,生了兒子母憑子貴是公認的,紀纖雲才懶得費口舌做無用功爭辯,換個姿勢靠著被子話鋒一轉,“你去跟你娘她們交待一下,晌午給我弄點清淡的,嗯,就醋溜白菜就行。不能每次都吃肉,不好消化不說,對肚子裏孩子也不好。”
“小姐……”
“不好了!不好了!上來人了!好多人呢!山下上來人了!……”
槐花才開口的據理力爭,霎時被院子裏高亢的喊聲湮沒掉。
頓時,槐花半張著嘴呆愣住,紀纖雲也坐直了身子,很快反應過來,爬下炕去穿上鞋子,抓起披風就往外去。
待到她趕到院子裏,山上的人幾乎聚齊了,正將馮老八圍在中間,商量應對法子。
看見她跑出來,一個個急急阻攔,“大當家,外邊冷,您有了身子,趕緊回屋歇著去。上來人就上來人,肯定是天泉山莊的,咱們有靳少主呢,沒什麼可怕的。”
“是啊,小姐,您快回去,亂騰騰的,千萬別碰著您。”
“大當家,您別操心了,咱們肯定沒事。那什麼,我們把靳少主抬著,就放山寨門口去,那些人看見他活著,肯定不能難為咱們……”
……
話是那麼說,紀纖雲還是不放心,堅持著共同進退,唯一能讓步的,就是她走在最後。
不到一盞茶功夫,除了大肚子的海棠,山寨所有人都出現在柵欄門外,整齊的排列,如迎敵的戰士。
紀纖雲被護在最後,和故意藏在後頭的靳庭軒並排而坐,她個子矮,一時心急就站到椅子麵上,舉目向通向山寨的山路瞭望。
果真來了人,還是不少人,浩浩蕩蕩足有四五十,已經過了鷹嘴崖半裏路的樣子,蜿蜒在通向山寨的斑駁雪路上,很紮眼。
靳庭軒在最後,不過前邊的人特地給留了縫隙,足夠他看清疾步趕來的人們,隻稍稍觀察,即便看不清長相,他還是篤定的紅了眼眶,“是家母!沒錯,絕對是家母!”
“那就好,她老人家帶頭,我們可就沒什麼擔心了。”,紀纖雲大大鬆了口氣,隨即不顧趙嫂幾個勸說,向著同樣精神抖擻起來的兄弟們吩咐,“聽見沒有,帶頭的是靳少主母親,咱們一定點危險沒有。一個個的,按先去說好的,把戲演好,不要一開始就嚷嚷著靳少主在咱們這裏。”
“是!”
“大當家,您請好吧。”
“小姐,下來,下來!反正也不會有事,咱們回屋待著去吧……”
趙嫂幾個急的很,紀纖雲也不是那麼不懂事的,掃一眼更近的人群就要下椅子,可就那麼一樣,就讓她瞪大了眼睛。
那裏頭有……
沒錯,是亓淩霄!
距離還是有些遠,五官看的不夠清晰,可身形和感覺,萬萬不會錯。
何況,那貨身旁那位近乎上竄下跳的,太有標誌性,師父,是師父。
“小姐,小姐,別看了,快下來……”
隨著福嫂催促,紀纖雲麻利的下了椅子,可沒有遂福嫂等人的意,一閃身就繞過她們,往隊伍前頭去了。
這可急壞了幾人,“小姐,小姐,您回來,肚子!小心肚子!……”
避免被活捉回去,紀纖雲快速丟出去一句,“你們姑爺來了,怕什麼?這回什麼都不用怕。”
她這麼說,心裏也的確如此想的,亓淩霄那貨一出現,她真的安全感爆棚。
一石激起千層浪,福嫂等人曆時興奮起來,不光不阻攔自家小姐,甚至,一擁而上全都跑到前頭,眯起眼睛,仔細在漸近的人流裏逡巡。
栓子眼睛尖,第一個喊起來,“沒錯!沒錯!真的是王……是姑爺……”
“我也看出來了,哎呦,阿彌陀佛哦,想什麼來什麼,咱們小姐這回是妥當了……”
沒等那幾個平複下來,那一群人急行軍已然到了跟前。
走在最前頭的一個年輕男子率先高喊起來,“娘,您看,就是他們,就是這些土匪害了大哥的性命!他們擺好陣勢等著咱們呢,看看,多囂張!好,正好,咱們把他們大卸八塊,給大哥報仇雪恨!讓他的在天之靈安慰!”
話音未落,那人拔劍就要向山寨前眾人劈來。
“慢著!”,清風拔劍相迎,將一臉怒容的男子攔住,“靳二少,不分青紅皂白就下手,想屈打成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