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蘇偙緊攥著僵硬土壤,他隻覺得自己的胸口都要裂開了。許久,他那低沉的聲音才仿佛是從地下響起:“我恨的是,奪去我父親性命的人。”
“奪去你父親性命的人?”赫拉迪蒂微微一驚,“你是指殺死你父親的庫施人?”蘇偙沒有回答,隻是低下了頭。
時間好像一下靜止,人和湖水都變得寂靜無聲,隻有那兩匹馬兒垂下英武頭顱,用蹄子淡淡敲打著幹燥大地,它們仿佛也感受到了這惴惴不安的氣氛。
無數發出“嗡嗡”叫聲的飛蟲開始在馬兒耳邊躥來躥去,使它們愈加煩躁不安。突然間,它們同時仰起脖子,發出幾聲激烈嘶鳴,擺著長長鬃毛,迅速沒入了幽暗深處……
“馬跑了!”赫拉迪蒂不禁一怔。“我馬上去追!”借著這個機會,蘇偙慌忙站起身來,向前跑去。“等等!”赫拉迪蒂生氣地叫起來,也追了上去。
受驚的馬兒仰起蹄子,發出陣陣不馴服的嘶鳴,蘇偙一邊慌忙牽住馬的籠頭,一邊靈敏的將手裏的馬鞭卷好。而在不久前,他就是偷偷用這馬鞭上的黃銅把手刺傷了馬兒的身體,使它們受驚離開了這裏。
當他氣喘籲籲地拴好馬後,正好迎上赫拉迪蒂慍怒的眸子。
“你竟敢跑掉!”她秀麗的臉上已布滿氣惱紅暈,快步走了過來。在那雙黑色眸子的怒視下,蘇偙不禁一步步向後退去。
“啊!”她忽然發出一聲驚呼,身子一歪,不由一下抓住蘇偙的胳膊保持平衡:“什麼東西紮進我腳裏去了!”
蘇偙急忙將她扶住,仔細看了看她的腳:“大概是有根刺插進了您腳心。”
“刺?”她一下急躁地叫起來,“快幫我弄出來,明天還要去獵鴨呢!”他又看了赫拉迪蒂一眼,低聲說道:“這裏很暗,請到那邊的亮處,我再給您拔出來。現在馬還沒恢複平靜,所以您隻能走過去了。”
她剛掙紮著走了幾步,就馬上因疼痛而皺起了眉頭。蘇偙擔憂地望了她一眼,沉思片刻後,小心翼翼地說:“如果您準許的話,我可以抱您到那邊亮處去……”
“什麼?”她先是一驚,隨即生氣地嚷道,“你算什麼?竟敢碰我!我自己能走!”
說完這話後,她馬上倔強地向前走去,可腳心的疼痛卻使自己無法再逞強。最終,她不服氣地嘟起嘴,回過頭來,氣勢洶洶地喊道:“好吧,你來抱我!”
看見她那副要強的樣子,蘇偙不禁一笑,接著跪在地上,伸出手來。
象牙般光潔的雙臂輕輕摟住了他的脖子,芳香四溢的黑發幾乎要淹沒他的肩膀。忽然間,一種很久都不曾有過的情感在他心裏如浪潮般湧起,仿佛有一陣甜蜜的痙攣通過全身,使他不禁發出幸福的顫栗。
他情不自禁低下頭去,摒住呼吸,看著這個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女孩子。
她正不耐煩地皺著那對秀氣的黑眉毛,鮮潤的嘴唇在朦朧月色下閃閃發光,身體的溫度透過細嫩皮膚和薄薄衣衫,再一點點地傳遞到他身上。就在這短短一瞬間,似乎有一股激烈的潮水急速湧入他的心房,衝過他周身的血管,仿佛她那生機勃勃的溫暖已傳遍了他麻木的軀幹,她那秀美可愛的麵容在他心裏頓時燃起一道明亮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