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沿江一號永遠人潮密集,道路兩旁林立著的奢侈品專賣店靜靜地散發著拒人千裏的貴氣,仿佛在彬彬有禮地說:窮逼別來。
江漁頂著蓬鬆的濕發,踩著人字拖像急行軍一樣闖進fendi。門口的迎賓boy被她的氣勢嚇得以為城管飛了進來。
江漁徑自衝到大廳,往中央沙發上一坐,伸出還在微微顫抖的手指,往麵前的貨架上一揮,仿佛自己站在城樓上振臂一呼,千軍萬馬齊刷刷雲集響應。
“那個,小號,灰色,開票。”
她氣喘籲籲地說,胸口激烈起伏。畢竟對她這個小白領來說,麵前標價13500元的包絕對是一項年度巨額財政開支。
她喜歡說“開票”,而不是“包起來”,後者太有裝逼嫌疑。而“開票”多麼幹淨利索,毫無後悔的餘地。
妝容精致的導購小姐聞聲趕來服侍,訓練有素的臉掠過一絲詫異,但瞬間就被專業的微笑取代。她眨著直衝雲霄的睫毛問:“是這隻限量版2jours嗎?”得到江漁首肯後,她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取下那隻方方正正的包,畢恭畢敬地說:“請隨我來。”
江漁雙腿發軟地隨她走到櫃台。信用卡在pos機上劃過,她手抖心跳地簽了字。銀貨兩訖。
導購小姐笑眯眯地恭送江漁到門口,恨不得給她頒發三八紅旗手獎章。好久沒見過這麼幹脆的客人了。沿江一號是j市cbd,附近全是高級寫字樓。每天大把大把的小白領把這兒當成飯後散步的場所。她們總是瘋狂試穿試背,卻抵死一個都不賣。導購小姐煩死這些偽顧客了。
像江漁這樣不猶豫不反複不挑三揀四的客人,真是最可愛的人。
當江漁拎著fendi的大紙袋擠上回家的地鐵,剛進店時的澎湃激憤已全然退去。她掏出手機看了眼剛收到的信用卡短信,對快要爆掉的額度絕望地閉上眼。
一句話總結江漁的人生,大概就是:間歇性頭腦發熱,持續性追悔莫及。
隻怪她實在太敏感細膩,又實在太倒黴。就在熱血上腦衝進fendi的前72小時裏,她分別經曆了:通宵三天寫的稿子被老板批得一無是處;新買不到一周的高跟鞋鞋跟總會陷進扶手梯的台階,她要一次次尷尬地把腿拔出來;累成狗一樣的回到家,想衝個淋浴放鬆下,卻看到瓷磚上成群結隊的白蟻在忽閃著透明小翅膀。
一個人在單位時間內能承受的倒黴事情是有限的。三件倒黴事如果平均分配到三個月,也許江漁還能停駐。然而倒黴事兒如此高密度地前來問候,她覺得自己很有理由崩潰。
沒錯,崩潰。江漁很容易崩潰,一崩潰就失去理智。所以她走出浴室的第一件事不是聯係專業機構來祛除白蟻,而是在奔騰熱烈又幹脆利落地決定、去、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