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雪 (一 下)(2 / 3)

“啥?”孫仁宇一咧嘴,牙齒上的韭菜葉子清晰可見。“他可是京兆尹下令拿的要犯,你這不是........”

手伸進袖子,想把玉鐲掏出來丟還給王洵,卻終究下不了那份決心。猶豫再三,跺了跺腳,低聲道,“去衙門後邊的角門等我,就是靠近大牢那邊的那個。我進去安排一下,一刻鍾左右在那裏找你。”

王洵默契地點頭,帶了張巡、雷萬春兩個,轉身離開。遠離衙門口數十步後,再順著牆根兒慢慢繞向後角門。在那裏等了不多時,門從裏邊被輕輕打開了一條縫隙,孫仁宇的腦袋向外探了探,低聲喊道:“表弟,趕緊過來吧。跟著我走,別多看,也別多說!”

三人大喜,立刻快速閃入衙門內,跟著孫仁宇,先過了一個小小的花園,然後在兩堵青灰色的高牆後三繞兩繞,經過一個布滿銅鈴的鐵絲網下麵,來到牢獄門口。

“這是我表弟!”孫仁宇向牢頭打了個招呼,閃身躲在一邊。王洵立刻心領神會,走上前,將一對小銀錠子迅速塞進對方衣袖裏。那牢頭的眼神登時一亮,就像野狼在半夜裏看到的獵物般射出兩道寒光,隨後如同多年不見的老熟人般拍了拍王洵的肩膀,笑著客氣道,“既然是孫頭的表弟,那就是自己人。跟著孫頭進去吧,注意,別耽擱太長時間,弟兄們都擔著老大風險呢!”

王洵點頭稱是,跟緊了孫仁宇,快速邁進監獄大門。一門之隔,內外差距立刻如兩重天。隻見沿著門口一條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石板小徑直通監獄深處,上麵汙水橫流,穢物遍地。兩排粗大的木柵欄相對排開,柵欄後,無數蓬首垢麵的囚犯雙手奮力探出來,對著門口的差役大聲喊冤。

自幼錦衣玉食的王洵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登時被監牢裏的氣味熏得把昨天晚上吃的羊肉湯泡饢差點給吐出來。好不容易壓下了心中煩惡,再往兩邊看,隻見柵欄後的牢獄被土牆隔成了一個個小間,每個小間或者關著四五個囚犯,或者隻關著一個人。同是坐牢,待遇卻大不相同。

那關著四五個囚犯的牢籠,裏邊僅有一堆稻草給囚犯們做鋪蓋。並且大多遠離牢獄的通風口,暗不見天日。隻而關著一個囚犯的牢籠,則被褥,桌椅一應俱全。甚至個別牢籠內,連書本紙筆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囚犯們身上的拘束物也千差萬別。有的壓根兒就沒帶刑具,有的僅僅在脖頸上象征性地套了根鐵鏈子,有的則手銬腳鐐片刻不離身。最慘的一個人,則是腦袋,雙手,雙腳被同一張木板上的五個洞,牢牢枷在一起,整個人趴在泥坑裏,抬著脖子慢慢倒氣。聽到有人從麵前經過,圓睜的雙眼中露出一絲留戀的目光,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兩個時辰,整個人不死也變成殘廢了。

見到此景,張巡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眉毛往上一挑,大聲說道:“沒想到的京師大牢,居然也如此汙穢不堪!”

“嗨,一群囚犯,頭上有片瓦遮雨就不錯了,還能讓他們住進客棧裏不成?”念在張巡跟王洵同來,極有可能非富即貴的份上,孫仁宇不跟他計較,壓低了聲音解釋。

張巡卻不肯領這個情,指了指被枷成待宰牲口般的那個囚犯,低聲喝問:“他到底犯了什麼罪?你等要這樣折磨他?若是把人弄死了怎麼辦?天子腳下,就沒王法了麼?”

“那又不是我定的規矩?”孫仁宇沒想到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張巡這般不懂道理,皺了皺眉,低聲回應,“放心,枷上三天三夜也死不了。這是有名的死不得,幾百年了,衙門裏對不長眼睛的家夥都這麼處置。誰讓他命賤,偏偏又犯了王法了呢?若是肯使錢的和不肯使錢的同樣待遇,京師裏的米價這麼高,弟兄們還不都得喝西北風去!”

“胡扯!”張巡氣得直哆嗦,想要再駁斥一番,命令孫仁宇將快被活活枷死的囚犯放開,卻被雷萬春一把扯到了旁邊。“我這位朋友讀書太多,這裏有點不清楚!”一邊向孫仁宇賠笑,雷萬春一邊指指自己的腦袋。“讀書太認真,讀傻了,你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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