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西域壯漢萬俟脖頸吃痛,爬在雪地上不敢再動彈。小馬方得勢不饒人,衝著對方的胖胖的屁股狠踹了兩腳,一邊踹,一邊大聲罵道:“胡虜就是胡虜,你家主子的死活,難道你一點兒也沒放在眼裏麼?”
眼看著一場血淋淋的火並,瞬間就變成了一場鬧劇。躲在官道兩旁野地裏的過客們顧不得害怕,紛紛大笑了起來。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巡不想鬧出人命。策動坐騎向前走了幾步,衝著雷萬春喊道:“老雷,小心些,別真的摔死了他!”
“你放心,這種貨色,雷某殺他都嫌手髒!”雷萬春點點頭,大聲答應。手臂回轉,再度由單手斜舉改為雙手平端,隻聽“哎呀!”一聲,衛尉少卿王準終於哭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遠處的過客們笑得前仰後合,沒想到平素令京師百姓聞名色變的酷吏王鉷,居然養了出如此一個膿包兒子。聽到周圍的笑聲,王準哭得愈發傷心,一邊手腳亂蹬,一邊大聲威脅道:“放開,趕緊把我放開,否則,你們幾個誰也甭想逃得掉。”
“你還是先想想自己如何脫身吧!”雷萬春將手臂微微向高提了提,嚇得王準又是一陣幹嚎。哭夠了,發現對方沒有將自己活活摔死的意思,膽氣瞬間再為一壯。扯開嗓子,大聲叫嚷:“姓秦的,老子今天記住你們哥倆了。有種你就叫人殺了我,否則,隻要我活著,你們哥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
“與秦家兄弟無關!”雷萬春手指稍稍用力,頃刻便把王準的胡言亂語憋了回去,“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河北雷萬春是也。向來是自己吃飽了,全家不餓。今天就把這條命豁出去了,看你王家怎麼讓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說罷,在路邊尋了塊青石,將王準高高舉起,作勢欲擲。手指間卻又悄悄鬆了鬆,給對方留出了呼吸的空間。有道是,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聽雷萬春說得狠辣,王準嚇得哇哇雙手亂揮。一邊掙紮,一邊哭著喊道,“別,別。我求您了。別摔,別摔,我服了還不成麼?”
“哈哈,哈哈哈哈”,周圍看客們笑得直捂肚子。一幹惡仆也轉過臉去,唯恐繼續看到自家少主如何丟人。俯在地上的西域壯漢萬俟更是無地自容,幹脆把頭紮進雪裏邊,裝作什麼都沒不見。
哄笑聲中,雷萬春將王準的身體放低了些,沉聲問道:“真的服了?”
“服了,服了,心服口服!隻要壯士你今天放過我,咱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唯恐一個回答不對,就被人拿腦門跟青石比誰硬,王準連聲叫嚷。
“沒發生過,說得輕巧!”雷萬春低聲冷笑,將王準瞬間又舉了起來,“那我妹子今天早晨被你派人追殺,這筆帳該怎麼算?你剛才不說他是你家逃妾麼?賣身契在哪,掏出來給大夥看!”
“沒有,沒有,我信口雌黃,您老別跟我一般見識行不行?”王準嚇得兩眼緊閉,眼淚鼻涕一起往外淌。
“哼哼!”雷萬春冷笑兩聲,不置可否。
“饒命,大俠饒命!”王準立刻嚇得一激靈,討饒的話衝口而出,“今天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錯。您老別跟我一般見識。您妹子受了驚嚇,我十分過意不去。願意拿出錢來給她壓驚。十吊,不,一百吊,您老抓穩了,我求您了!”(注2)
一百吊錢,已經夠京城中等人家花銷四五年了。雷萬春對於錢財沒什麼概念,目光悄悄轉向了張巡。探花郎張巡本來想見好就收,免得日後惹得京兆尹王鉷瘋狂報複。見到王準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軟,笑了笑,低聲道:“一百吊,你當白行首沒見過錢麼?她一曲清唱,恐怕也不止這個數。你今天當眾恐嚇她,讓她日後怎敢再於人前露麵?不拿一千吊錢出來賠罪,我等今日就是拚著性命不要,也必須替白行首出了這口惡氣!”
“別,別,一千吊,一千吊,我賠,我賠!”王準求生心切,根本不在乎拿出多少錢,反正過後他直接一賴,誰也不敢到太原公府上討還。
雷萬春跟張巡相視而笑,將手慢慢放低了數寸,繼續逼問:“一千吊,你現在就拿。在場這麼多人都聽見了,休想回頭就賴賬!”
“我,怎麼可能隨身帶那麼多錢啊?”王準的鬼心思被人戳破,哭喪著臉求肯。
“立字據,然後找人擔保。說你誠心悔過,不會再蓄意找大夥麻煩。也不會仗著家族勢力賴賬。”雷萬春想了想,低聲命令。
“我,我找不到保人”聞聽此言,王準嘴巴一咧,又哭了起來。隨身帶來的家奴,肯定沒有替他做擔保的資格。秦家哥倆被他剛才的話得罪透了,當然也不會多管閑事。剩下的宇文至、馬方,還有遠處看熱鬧的路人,要麼跟他素不相識,要麼跟他有過節,看笑話還來不及,誰肯主動惹這個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