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陣前,聞鼓不進者,斬。也許發現了漆槍並不像想像得那樣可怕,也許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官賊們內心深處最後一點血性被激發出來,長嚎一聲,用盾牌護住身前要害,低頭便往前衝。幾百雙大腳帶起漫天黃塵,頃刻間遮住漫天星鬥。
見到敵軍開始玩命,車牆後的民壯們緊張得雙手顫抖。在魏風和朱五一二人的指揮下,他們按照事先說好的次序,輪番向煙塵中發射弩箭。但起到的效果卻微乎其微。漫天沙塵眼中幹擾了大夥的視線,對死亡的恐懼也使得他們的動作越來越生澀,越來越僵硬。
王洵、方子騰、老周、老鄭、以及一幹禁衛繼續抓起漆槍向外投擲,卻再也收不到與先前同樣的效果,很快,大夥臨時收集起來的漆槍就被投完了,敵軍所帶起的煙塵,也撲到了車牆近前。
眼看著遠處的煙塵已經接近獵物的位置,古力圖滿意地點點頭,刀鋒前指。“所有人準備!”他沉聲對身後的騎兵下令,心中帶著一點點快意。損失掉幾十名弟兄不是什麼大事,隻要把飛龍禁衛們押運的輜重搶到手,草原上有的是想當兵吃糧的牧民。每人發一把兵器,就可以重新拉起一支隊伍。關鍵是不要讓帶領飛龍禁衛的那小子趁亂跑掉,此人眼下雖然還是個雛兒,一旦羽翼豐滿了,肯定會給河西軍帶來大麻煩。
不知不覺中,古力圖於心裏再度調高了對王洵的評價。反應夠快,遇事夠沉著,出手也夠果斷。剛才將飛龍禁衛們的隨身漆槍當做投矛向外丟的舉動,更是一記神來之筆。如果易地而處,古力圖自己都不敢保證能在危急關頭做出和王洵一樣的決斷。要知道兵器武者乃保命之本,臨陣丟掉平素用習慣了的家什,即便身邊有現成的兵器更換,也未必能使得順手。
而戰場上,每一招都是性命攸關。反應稍慢,就有可能身首異處。姓王的小子命令一眾飛龍禁衛將隨身攜帶的漆槍當投矛往外丟,隻能說明一點,他活膩了。或者,他心中對未來已經徹底絕望。
的確,此刻的王洵正如他的對手古力圖所猜,已經徹底豁了出去。一旦被河西軍擊敗,他知道自己肯定會被滅口。丟掉輜重突圍,等待著他的結局也是死路一條。沒有任何人授權,私拆馬車上的封條,將兵器分發給民壯,事後如果被追究下來,等著他的還是死。既然左右不過是個死,還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瞪著血紅的眼睛,他從車牆後站了起來。官賊們已經近在咫尺,個別膽大者甚至開始推動大夥藏身的馬車。民壯們則放下失去作用的伏波弩,死死將馬車靠近自己的一側抓住,試圖做最後的掙紮。而身邊的飛龍禁衛則將眼睛全部轉向了他,目光中充滿了信賴。
“別管馬車,跟著我上!”心中仿佛有一股火焰被眾人的目光給點著了,王洵突然大喝一聲,縱身跳起。整個人如同發怒的野獸般,咆哮著越過車牆,半空中揮動鏈子錘,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顆腦袋砸了下去。
“噗!”沉悶的聲音在一片混亂的呐喊聲中顯得格外清晰。正彎腰跟馬車叫勁兒的河西士卒來不及躲避,半個腦袋被鏈子錘擊了個粉碎,紅殷殷的人血和白花花的腦漿落了滿地。沒等他的屍體倒下,鏈子錘已經又飛了起來,帶著一陣腥風,隻奔下一名試圖破壞車牆者。
這名河西士卒明顯被同伴的戰死時的慘狀嚇呆了,竟然生不起抵抗之心,掉頭就往後跑。慌亂之中,將衝上前的同伴撞得東倒西歪。
這麼好的機會,已經急紅了眼的王洵豈敢放過。不待身子站穩,手中鏈子錘立刻快速橫掄,“嗚”,掃起一片碎肉。
“啊!”幾名河西士卒先後被掃中。抱著受傷的肩膀狼狽躲閃。也不管前方有多危險,王洵追著對方的腳步衝進了人群。鏈子錘前後亂掄,在自己身邊帶出一團烏光。
烏光所及,血花四濺。因為要騰出一隻手來舉著盾牌,這波官賊都沒有攜帶長兵器。而輕便鋒利的橫刀,在王洵這種兩敗俱傷的戰術下明顯吃虧。甭說能傷到王洵的身體,隻要跟烏光發生接觸,就會被砸得火花四濺,要麼被砸成鋸子和折尺,要麼直接碎做數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