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的牆壁上刻滿了國王寫的大字。
說實在的,國王“大師”的字實在不敢恭維,比笨狼上學時寫的字好不到哪裏去。“唉,這個國王,真是糟蹋了我們神秘穀的石頭和王宮的牆壁!”神鷹侍者小聲地抱怨。
神鷹侍者告訴笨狼,神秘穀原來是一條非常美麗的河穀,河穀裏巨石林立,奇形怪狀,神態各異,稱得上是大自然的奇觀。河穀兩邊有非常開闊的田野,田野裏的莊稼一年四季長勢喜人,田鼠、野豬、奶牛、羊群和兔子們住在河穀平原上,一個個豐衣足食。沿著河穀平原,有豐富的高山草甸,草甸一年四季鮮花盛開,草肥水美。接著,是綿延不絕的河穀森林,像兩堵城牆,牢牢地守護著河穀。森林裏住著老虎、獅子、灰狼等猛獸。也有岩羊、小鹿、山麂等草食動物。
大家在大自然的生物鏈上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一輩又一輩。美麗的神秘穀就像一個野生動物的大樂園。
直到有一天,獅王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大師——一個藝術大師。
在神秘穀,就像在其他一切野生動物居住的地方一樣,獅王的王位是世襲的。這個獅王是獅王八世,獅子王家族的第八代傳人。
每一代獅王坐在寶座上都無比威嚴。他們強大,威武,有王者之風。在他們年輕的時候,仿佛天地之間都是他們的。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獅王一天一天衰老,吼聲不再威武,走路開始顫抖,到後來,牙齒掉了,嚼不動東西了。眼睛混濁了,不再炯炯有神,看東西模模糊糊,連拍隻蒼蠅都找不準位置。
再後來,咳嗽,氣喘,哪兒都想去,哪兒也去不了,什麼東西都想吃,什麼東西都吃不了,看到誰都生氣,可對誰都沒有辦法。
然後,雙腿一伸,翹了尾巴——死了,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來。
獅王八世不願意這樣過一輩子。
一代一代獅王雖然死了,但河裏的石頭還在,兩岸的青山還在。獅王八世還聽說過世界上有一種藝術家,雖然他們的生命有限,但他們創造的藝術作品可以千秋萬代地傳下去。比如說因為有了名畫《蒙娜麗莎》,人們便記住了達·芬奇;因為從地下挖出了斷臂維納斯,人類便知道了古希臘的雕塑藝術;隻要《田原交響曲》一響起,音樂家貝多芬的名字就會被人們懷念。
“如果我想成為一個不朽的君王,我就得做一個藝術家。我隻有當一個藝術家,我才能成為一個不朽的君王。”獅王八世說。
首先,獅王八世想當畫家。他讓烏鴉當模特兒,一連畫了三天,那隻畫布上的烏鴉怎麼看都不像烏鴉,而是像棵白菜。獅王生了很大很大的氣,氣得把烏鴉的毛都拔光了。“誰讓你長得像棵白菜!誰允許你們烏鴉長得像白菜?!好,我讓你去當白菜!”獅王一邊拔烏鴉的毛一邊罵他。
從這天起,這隻沒毛的烏鴉就被獅王罰去像白菜似的種在莊稼地裏了。他整天得像白菜似的站在莊稼地裏,一動也不許動。
接著,獅王想當音樂家。他把他各種不同的吼聲記錄下來,編成一支《吼聲交響曲》,請皇家樂隊演奏。當那可怕的聲音響起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嚇得躲在寶座底下,三天以後才敢出來。在王宮附近的一百隻兔子當場就嚇破了膽,二十七隻小羊當場嚇死了。其他小動物被嚇死的不計其數。十隻倒黴的大雁正好飛過河穀上空,也嚇得從空中掉下來,摔成了肉餅。
獅王不得不放棄當音樂家的想法。
夜裏,獅王在自己的寢宮裏徹夜難眠。“我究竟應該當個什麼樣的藝術家呢?”他一邊想一邊用爪子在桌子上畫來畫去。獅王的宮殿並不特別幹淨。獅王八世的宮殿裏有禦廚,有侍從,有副官,但從來沒有過清潔工人。獅王的桌子上布滿灰塵。爪子在灰塵上畫出的印記特別清楚。獅王突然有了主意:
“我能當個書法家。將來,我要把我寫出來的字刻在王國的石頭上。就像世界上很多很多的偉大人物做的那樣。”
第二天,獅王向大家宣布,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偉大的書法家。因為他頭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創造出了最精湛最傑出最了不起能比石頭更不朽的書法藝術。
“我已經成為了一個大師,一個書法大師。”獅王說。
獅王寫的字隻有獅王自己認識。有的字是一個張開的爪印,有的字是一個彎彎曲曲的筆畫。獅王今天說往左邊的斜鉤代表“山”,明天又說往右邊的斜鉤代表“山”,獅王每天瘋狂地寫字,讓全神秘穀的居民都到岩石上去刻字。於是,仿佛一夜之間,滿河穀神奇的大石上,都爬滿了獅王醜陋的爪印和歪歪扭扭的符號。
河穀的石頭刻完以後,他又讓大家在河灘的原野上挖字。很快地,莊稼被毀掉了,原野上的居民們忍饑挨餓,無家可歸。
隻有那隻被罰為白菜的烏鴉得到了赦免——他的毛重新長出來了,他重新成為了烏鴉,因為白菜地裏挖了獅王寫的大字“好”,這個字當然是按獅王的書法寫的,是誰也認不出來的。
“唉,河穀裏糟蹋完了,他很快就會朝森林下手的!如果他到每座山頭上去挖字,森林毀了,動物們全搬家了,我們都得餓死……”神鷹侍者歎口氣,“河穀裏的動物差不多全逃走了。我的三個孩子,一直是饑一頓飽一頓的……你得替我們想想辦法啊……”
“要是我的朋友聰明兔在這兒就好了,他一準有辦法。我是笨狼,我的辦法沒有聰明兔多。”笨狼說,“平時我想不出辦法來的時候,就去找聰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