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情況明明應當好轉,卻越來越往糟糕的地方發展,這已經是第十七日他不理自己了。央央百無聊賴地趴在小亭中,隨手扯了一旁的梅花往水裏丟。

墨無染遠遠地看到,眼中有光芒一閃,曾經的雲清雨也做過同樣的事,皇祖父還在位時,皇祖母便時常召他們入宮,長公主是皇祖母唯一的女兒,雲清雨又是長公主和雲太傅的愛女,皇祖母疼她比疼誰都多,雲清雨的吃穿用度甚至比一般的公主更奢侈。

嬌生慣養,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

那日她從未央宮中溜出來,甩掉了跟著的宮女太監一個人躲起來,所有的人都找不著她,又擔心受罰,宮人幾乎沒把皇宮翻過來。最後他在未央宮內的小池旁看到了她,人人都因為她走得遠了,不知為何,他卻知道她並沒有走遠。那日也是下了好多雪,她一個人趴在小池中間的亭子裏,一邊打哈欠一邊扯了梅花往池裏丟。

見到他來了,露出輕浮的笑來,“趙澈,你怎麼穿什麼都這樣好看,以後要當我的相公嗎?”

心中一動,墨無染慢慢地往亭中走去,竹木搭造的竹橋,一踩便發出咯吱聲。

央央一回頭便看到一身黑衣的墨無染,寬廣的袖子搭在如玉的雙手上,墨色沉沉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她有些恍惚,“墨公子,你怎的穿什麼都這樣好看?”

聲音戛然而止。

央央疑惑地看著忽然停住腳步的男人,“墨公子?”

墨無染抿了抿嘴,壓製住心中那股翻湧起來的情緒,“薑姑娘,恕我冒昧問一句,雙親可安在,姑娘自小是在何處長大?”

央央微微詫異,他怎麼問這個,“我是允州安縣人,父母都還在呢。怎麼的,墨公子要跟我回去見我爹娘嗎?”

墨無染忽然很失望,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是啊,他怎麼能還心存期盼,期盼她從那場慘絕人寰的大火中走出來,明明已經確認了好多回,明明已經死心了一次又一次。所有的情報都告訴他,雲清雨已經死了。

死在了她的十二歲,也困住了他的十六歲。一夜一夜,如今已經九年了。

“沒什麼,我先回去了。”

如果墨無染此時還是平時的他,絕對會發現央央的不正常,從前不管哪一次他要離開,她都會扯著他的袖子挽留好久,而這次她並沒有。

央央不是沒發現墨無染暗淡下去的眼神,她扭頭對著滿湖梅花微微彎了彎嘴角,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真的是……縱使相逢……應不識嗬。

她忽然閉上眼,卻仍是沒能抑製住那顆驟然滑落眼角的淚水。

墨無染忽然疏遠了她許多,央央摸了摸小黑呆呆的虎頭,“是不是我是別人他就不喜歡我了啊。”

小黑不懂什麼喜歡不喜歡,呆呆的頭蹭了蹭央央的手心,得到的是央央不輕不重的倆巴掌,“呆子,你又不懂。”

不懂才沒有煩惱。

好在年關將近,什麼事都沒過年重要,沒幾日藥師穀內就已經張燈結彩,火紅一片,央央剪了窗紙貼在門窗上,墨無染早晨一起來,一推開門就看到兩個大紅福字,一左一右貼在兩扇門上。

他忽然覺得心裏暖暖的。

央央正在準備年貨,從倉庫裏拿了好多東西出來,忽然手上一輕,耳邊傳來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我幫你拿。”

央央兩手空空跟在後麵,“墨公子,你不生我氣了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每次他都要忘記了,她一定要提醒一番,墨無染實在懷疑她是故意為之。喜歡做些讓人為難的事的,自己在旁邊看樂子。這種惡劣的脾氣,明知故犯,有恃無恐,簡直和雲清雨如出一轍。

墨無染眼神一暗,“嗯。”算了,和她生什麼氣啊,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個江湖女子,不過隻是一個和雲清雨有些類似的女子,他一旦回了京都,此生都將不複再見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