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的幾乎在跪地求饒。可恨的臭和尚,麵如青鐵,眼睛裏並沒有流露出一絲悲憫之情。對於他來講,降妖服魔才是以衛天道,像我這種不肯去輪回的野鬼就該消失殆盡。我抬袖遮住金光,大喊:臭和尚!隻要我一息尚存,你終有一日會落得跟我同樣的下場。
忽而,一縷紅煙繞過鐵麵凶惡的和尚,斬斷了金缽射下的金光。隨後落在我的麵前,幻化成一名姿色娉婷的女子,攤開雙臂擋在我前麵,對憤怒的和尚說:放過她吧,她是無辜的,亦是善良的。
沒想到她的一席話竟能打動鐵石心腸的和尚,放我一條生路。他收起金缽,轉身離去,留下一句警告,叫我不可在人間興風作浪,否則日後必殺無疑。
她就是柔,是人是妖亦或是仙?她從不告知予我真相。隻著一身桃花般淡香宜人的素裝,施恩濟世。
柔說:那個和尚叫法海,是天底下最冷酷無情的修仙之人。
柔還告訴我,這裏是鳳凰山腳下。曾經有一隻修煉了千年的白蛇,為了報恩,卻貪戀紅塵。被法海鎖入雷鋒塔,至今都還在塔內苦修。她講這段纏綿故事時,聽得我滿腔悲戚,覺得天下有情人都不得眷屬。
一日晨光熹微,我坐在古樹的枝丫上,隨風晃蕩著雙腿,問柔那天為什麼要救我。她站在下麵抬起輪廓優美的臉,微微含笑:一百年前,你死的那天,你單薄的魂魄一步一回頭的離開自己的身軀,一副夙願未了的模樣,那時要去遊蕩世界的我,剛好經過。現在我回來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一切都有因有果。原來一百年前,我就遇到過柔,隻是沒有抓住機會。我跟柔說自己不想成為第二個白素貞,但是要完成一個夙願,就必須像她那樣貪戀紅塵。
柔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支持我去試試,唯有一試才知它是苦是甜。我重重的點下頭,得到這樣的支持,我興奮的拉著她在鳳凰山間不停的穿梭和奔跑,像兩隻風情物種的蝴蝶,翩翩振翅。
柔帶著我,去了柔情似水的江南,在一個叫錢塘縣地方居住下來。開了一間繡紡,穿著衣袂飄飄的輕裙柔衫,撕布繡花。日複一日,金絲銀針在綢子上遊走的如魚得水。不久便小有名氣,引來不少目光。
有一日,一名俊秀的書生走進繡紡,氣質卓越,談吐彬彬有禮。想挑一方絲絹,送給妹妹。我埋著頭,懷裏抱著多絢麗不一的樣式上前遞給他看。他說他妹妹性格有些古怪,與一般的女子不一樣,叫碧蓮。
我輕輕一笑,內心生出無數羨慕。自己的名字也有個蓮字,但過了這麼多年,已經忘記了自己姓什麼。我一邊細細聽他述說一邊翻看懷裏的繡帕,希望能挑出書生妹妹能夠滿意的。此時剛從外麵回來的柔,喚了我一聲。
我抬起頭,震驚在原地。眼光不是放在柔身上,而是書生那。時光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從前,秦就站在我跟前。我輕輕的顫抖著,喉嚨酸到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恍如晴天霹靂,沒想到輾轉這麼多年後,秦還會亦如當初般美好如斯的站在我跟前。而且靠的那麼近。
盡管眼前的秦,已經是喝過孟婆湯走過奈何橋的人。但是我依舊情不自禁的喚了出來:秦……
直到他挑好絲娟,頭也不會的離開,我都依然站在原地望著他纖瘦的背影,久久不肯回神。也不理會柔想要搖醒我時捏的肩膀那麼疼。
淅淅瀝瀝的雨不知從何時開始下起,陰霾的天空像詩人隨意揮灑的墨跡,淺一筆深一筆。
半年過去了,書生再也沒有來過繡紡。我站在門口一邊向外張望一邊問柔,我該怎麼辦。柔什麼也沒說,放下繡了一半的晚霞圖,將我拉到桃花依稀飄落的後庭。教我唱昆曲,她說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得到,可以放於心間,然後將思念幽幽的唱出來。
她唱的時候,輕輕擺弄著舞姿。這是我第一次看她酣歌起舞,一顰一笑都那麼投入,似乎忘卻了周圍,深陷進回憶裏。淒婉的嗓音,仿佛斷了弦的箏,碎了心的玉。聽得出來,她是有深深思念的人。
苦澀大於清甜,我們同樣執著又悲傷。
沒過多久,錢塘縣又開了一間繡紡,但生意遠遠不如我們的好。
我抱著一捆鮮豔如虹的布料,要去給縣裏某個達官顯貴的千金做嫁衣。半途路徑那件繡紡。我看到書生正端坐在裏麵,和一名溫柔婉約的女子調侃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