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您穿這件大紅色的騎裝真是漂亮,依奴婢看那些滿洲格格們竟沒一個能同格格比肩。”雅媛邊盤頭便誇讚道,自從那天晚上殷桃發了一回威風之後,她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家的小格格已經大了,不再是那個撒嬌耍賴的小娃娃,竟然自稱起奴婢來。
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一雙大眼睛柔波似水,雙瞳剪月。櫻唇不點而紅,笑不露齒時如漢家女子一般婉約清揚,眉眼一挑又有幾分關外女兒豪爽激揚的生動跳脫。殷桃凝視著鏡中早已看慣了的絕美容顏,依舊感覺那樣的不真實,恍惚間竟然有些想不起自己原先的模樣。
“格格,您不要緊吧?”雅媛見殷桃神色不對,有些擔憂的問。
“啊?沒事。”殷桃回過神來,收起一切無意義的回憶和悵惘,回頭朝雅媛燦然一笑:“就是有些想家了。”
“金刀大會一結束,可不就該拔營回京了麼?咱們竟已經出來兩個多月了。“雅媛也有些感慨。
總算是做出了一個了斷啊!殷桃心裏頭慨歎著,這恐怕也是來到科爾沁的唯一一個收獲————昨天她已經借著阿瑪向順治表態,自己完全沒有反意,所作所為都是被迫而為之。順治便表示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當然她還是要做點什麼來贖罪的————民間反清複明的勢力雖然都不堪成大器,但是帝王總歸是不願意拿身家性命來冒險的。她的任務就是,與華瑾虛以委蛇,直到端出明月閣的老巢。
目光落到妝盒裏的玉石上————昨天晚上順治身邊的小太監德全來過,送來了這塊玉石和她現在身上的大紅色騎裝。這是一塊翠****滴的方玉,周身詭異的遍布紅色的絲絮,看起來就像是稀世的品種。其中一麵刻著四個繁複的古篆,雖然不識得,但是殷桃看多了宮廷劇,還是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那就是明月閣苦苦搜尋的傳國玉璽。原來早已到了順治掌握中。
心裏於是很慶幸自己終究是賭對了的,這也全仗著自己知道些曆史,知道順治才會是最後的贏家。不管怎麼說,自己一定要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地方存活下來。況且如果不是華瑾先來招惹她威逼她,她也斷然沒有害他的意思。想到這裏,殷桃眼中泛起一絲決然,心裏邊對華瑾的一絲內疚迅速湮滅在那一閃而逝的狠厲之中:要怪隻能怪你先招惹了我,既然敢利用別人,就得有準備承擔那反噬!
雅媛頗有些憂心的看著自家格格把玩著那塊玉石,眼裏波光瀲灩,變幻莫測,心裏不知怎地竟然湧起一絲恐懼:格格變了,從落水之後,到了草原,再到那天晚上,一直在默默的改變著,直到那天晚上,從皇上那裏回來後,竟似乎完全脫胎換骨一般,一點也不是之間懵懂少女的模樣,而是變得聰明,果決,那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竟似乎能一眼看穿世間百態般深不可測起來。也不知道這變化是該喜該憂。
“好了,不早了,我們到場子上去吧!”殷桃回過神來,將玉石遞給雅媛收好,臉上居然還是之前那種天真爛漫的笑,輕快的跑出帳子。雅媛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追了出去。
金刀大會在距營帳不遠的地方搭了場子,煞有介事的設置了點將台,觀賞台,擂台,跑馬道和箭靶。幾乎所有人都騎在馬上,追逐笑鬧,空氣中是輕鬆愜意的氛圍。殷桃騎著赤心孤零零的靠近人群,雅媛駕了一匹棕馬緊隨其後。環顧四周,博果兒和央桑卓瑪兩姐妹似乎都不在場,她一身的獵獵紅衣又實在太過打眼,一入場所有的人便又吸引了全部目光,當下便有人認出了她,在那裏神色各異的竊竊私語。
殷桃覺得尷尬,心裏頭埋怨順治給她這麼招人側目的衣服,便不想在這裏呆下去,於是架著馬兒和雅媛繞開人群往沒人的地方信步逛去。
“董鄂宛若!真的是你?”身後突然響起一聲透著驚訝的清脆聲音。
殷桃最近被找茬找怕了,第一反應就是:又有人來踢館!我怎麼就這麼不招人待見?麵上還是堆砌一個笑來回頭望去:“這位格格,我認識你麼?”
來人是個十五六歲大的女孩子,身量嬌小玲瓏,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騎裝坐在一匹高高的白馬上,五官生得十分標致,皮膚是貴女群中鮮見的小麥色肌膚,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小虎牙。聽了殷桃這話,眉頭一挑:“你不認識我了?”又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那你還認不認識這個鼻子?”
身後的雅媛一個恍然,腦海裏浮起些陳年舊事來,有些局促的拽拽殷桃的衣襟小聲提醒:“格格,這是鄭親王家的臨初格格,還記得麼?您小時候跟她玩鬧,差點咬下她的鼻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