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詩神:在散文大地上舞蹈(1 / 3)

詩神:在散文大地上舞蹈

文學傾吧

作者:古耜

閱讀李景林的散文新著《天邊晨嵐無語》,我思考最多的一個問題是:作為不同的文學樣式,詩究竟能夠在何種程度、哪些方麵融入並有益於散文?換句話說,一個詩人從事散文創作,他會擁有怎樣的潛在優勢?而這種潛在優勢在具體的文本建構中,又可以轉化為怎樣的藝術個性和審美特征?

眾所周知,代表了共和國“十七年”散文創作高端成就的楊朔,是主張“把散文當詩一樣寫”(《東風第一枝?小跋》)的。這樣的說法在學理和邏輯的層麵,自然破綻多多:它那一“把”一“當”,不僅使原本比肩而立、不分軒輊的詩歌與散文,驟然間生出等級的差異和品質的高下,而且從根本上取消了散文所應有的藝術自性。而散文一旦喪失了藝術自性,又焉能在文學世界安身立命?但是,如果我們把這一說法僅僅看成作家創作經驗或探索心得的一種表達,那麼,它確實又不無合理的成分,這就是:既肯定了詩歌與散文的藝術相通,又強調了詩性在散文中的積極意義和能動作用。關於這點,詩文兼擅且學養豐厚的餘光中先生,曾有若幹嚴謹而不失生動的經驗之談。他明言:“散文與詩,是我的雙目,任缺其一,世界就不成立體。”(《記憶像鐵軌一樣長?自序》)他認為:“在中國傳統裏,寫詩、寫散文,都是文人的當行本色;許多文人未必詩文雙絕,至少也是雙管並搦,不致偏行。”(《連環妙計?自序》)他指出:“描寫文和抒情文,尤其是抒情文,功用已經與詩相同,所不同的隻是形式和技巧,可以稱之為‘詩質的散文’。”“詩和散文的難以區分,正在散文的種類太雜,有些散文與詩涇渭分明,有些散文卻比詩更像詩。”(《繆斯的左右手》)顯然,諸如此類的表述,很可以幫助作家在詩與散文的交叉地帶,找到屬於自己的立足點和突破口。

我不知道景林是否研究過詩與散文的區別以及詩在散文中的“越界發揮”,不過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作為迄今依然激情沛然的詩人,景林的散文世界裏分明較多地活躍著詩的元素,詩的優長。甚至可以這樣說,景林的散文就是餘光中所說的“詩質的”和比較“像詩”的散文;是詩神在散文大地上的歌唱和舞蹈。詩性高揚——是景林散文創作最突出的藝術個性與審美標識。

景林散文的詩性高揚,首先表現在語言的使用和意境的營造上。

散文的語言千差萬別,異態紛呈,隻是倘就基本的審美向度與風度而言,仍可劃分為兩大類:返璞歸真的和鏤金錯彩的;或者說是本色的和詩性的。在如此整體格局之中,景林散文的語言明顯屬於後者,即作家是把一種常見於詩歌的積極的表達方式和修辭策略,自覺移植到了散文寫作中,以此強化其敘述層麵可以直觀的文學色彩與藝術氣質。不妨一讀《從縫隙裏窺視生命》。這組作品寫的是“我”忙裏偷閑的生命自審,其激越而睿智的靈魂告白,與穿插跳躍於字裏行間的詩家手段——飛動的想象、巧妙的喻比、神奇的通感等等,既互為條件,又相得益彰,構成了一種搖曳跌宕的敘事風度,從而把現代人麵對種種迫壓所每見的焦慮而不失清醒的生存狀態,表現得酣暢淋漓,躍然紙間。《在俄羅斯的邊上》是作家以俄遠東城市海參崴為觀賞對象而寫下的遊記篇章,它最大的藝術亮點自然是一係列場景與風光的生動再現。你看,那草尖上挑起一抹夕陽的廣袤而憂鬱的荒原;那海風裏都浸透著酒氣的棧橋與港灣;那隨處都有曆史駐足,碑雕相望的大街小巷;還有那些大美大雅,活力四射而又風情萬種的漂亮姑娘……無不是形神兼備,氣場十足,神遊其中,你自會感到詩情畫意的力量。以《酒眼》為總標題的四篇作品,更是集中體現了詩性語言的魅力。它那經過提煉和調度的文字方陣,特別是其中那一再交替呈現的或排比,或複遝、或對稱、或錯落的句式,以及由此而生成的弛張有致的敘事節奏,無形中化為一種激情支撐下的旋律感,一種暗合著精神微醺狀態的生命狂歡,於是,“酒眼”裏的人生透顯出迷惘裏的清醒和逍遙中的悲苦。此外,還有《我把自己卡在一個痛處》、《給夢想一個開花的機會》、《讓心靈每天去旅行》等,即使僅看標題,便可感受詩的風度與意味,讓人聯想到詩神的高蹈。顯然,所有這些,都大大豐富了景林散文的藝術表現力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