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拾趣
牽手憶石
作者:李豔輝
八月,一蓬太陽一蓬雨,有時還雷雨交加。昨天晚上丈夫透過窗子望著空中飄灑著的細雨說,雨下透了,山裏的菌子也該出了,天氣預報說明天是個晴天,我們拾菌去吧。
第二天清晨,太陽果然從東邊的山岡上探出紅紅的笑臉,我們全家欣喜萬分,洗漱完畢,頭戴草帽,提上竹籃,開車向山中進發。
山色曚曨,長長的山岡向深處的雲霧中延伸,山路迂回在鬆林裏。路的兩邊是茂密的雲南鬆,在昨夜雨水的清洗下青翠碧綠,小小的雨珠在綠色的鬆針上晶瑩地閃動著。風吹過,鬆林“沙、沙”作響,像奏起了山間的夢幻曲。耳邊時而傳來鳥兒婉轉的歌喉,給山林平添了動人的音符。
我們來的地方是距縣城三十公裏的山區鄉鎮竹山,這裏是三縣交界處。北邊是澄江縣,東邊是石林縣。美麗的大疊水瀑布就在竹山和石林的交界處。我們把車停在一座不高的山腳下,沿著一條褐色碎石鑲嵌的小路往山上爬。當腳底與碎石接觸時,感覺有點點的痛,當踩住泥土時,泥漿溢進鞋中,腳感覺冷冰冰的。但兒子和丈夫都沒有一絲抱怨,我更不會挑剔什麼,大家說笑著,進入鬆林。當看到深藏在鬆針叢中的菌子時,兒子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滿臉是興奮的神情。
想起小時和父親在村頭的駱駝山拾菌子,我在前父親在後。我總看不到菌子,而父親在我後麵卻能拾到菌子。我就問父親是為什麼,是不是菌子會欺負小孩子?父親聽了可樂了,他疼愛地摸著我的頭說:“不是菌子欺負你,而是你的眼睛長在了腦背後。”接著父親教我找尋菌子的方法。父親拾起一根棍子給我,說菌子一般生長在樹叢的泥土中,它不是一棵大白菜站在那裏等你,而是要你用手,用眼睛去發現和探尋它。於是我也學著父親用棍子撥開樹下的枝葉,當我尋到幾朵白白的菌子時,竟大呼小叫起來。“爸爸,快來看,一窩雞樅!”父親笑著過來一看,說:“傻女兒,這不是雞樅,雞樅的帽姑有點黑,菌杆粗實而白淨,這是糞菌。”我聽了氣得幾腳把菌子踢得稀巴爛。父親見我生氣,為了逗我開心,見到菌子,就叫我去撿,我就美滋滋地在父親身後,把一朵朵菌子輕輕地從泥土中拔起,放到提籃裏。當我發現兩朵藏在栗樹葉中的青頭菌時,興奮得兩眼放光,把旁邊的葉子、泥土輕輕地扒開,小心握著帽菇,拔出白淨的菌杆,放在鼻子前陶醉地聞著它的清香,那幸福無與倫比。
回憶過去很溫馨,父親的微笑在腦海中閃現。走在山坡的密林深處,就像當年父親和我一樣,我也告訴兒子拾菌的方法,如何識別毒菌。兒子很好奇,眼睛尖,當拾到幾大朵青頭菌時,高興得在鬆林裏又跳又叫,歡笑的聲音在鬆林中回蕩。兒子也很調皮,見著顏色很鮮豔的,就問我是毒菌吧,在我點頭的瞬間,毒菌也隨他的腳尖踢飛,生命消失在他的腳下。不多時間,就和兒子就撿了半籃子菌。我用大葉的蕨菜葉蓋在籃子上,遮住菌子,讓它保持新鮮。丈夫是從小在山裏長大的,爬山、拾菌不是我能比得了的。當我們彙合時,他的籃子也是滿滿的。他興奮地對我說,今天收獲真大,我撿到了好幾柄幹巴菌,夠我們全家美美地大吃一次。丈夫對菌的識別很在行,他告訴我,什麼是紅大角,什麼是見首青,什麼是雞油菌,什麼是牛肝菌,什麼菌有毒……我慢慢地把籃中所有菌子倒在地上,按照丈夫的講解,把菌子作了分類。我喜歡雞油菌,它色澤深黃,菇蓋硬硬的、圓圓的,不著泥土,即使是菇腳也易於擇出帶土的部分,撲鼻的清香,感覺非常的美。還喜歡未完全展開的青頭菌的菇蕾,表層的色彩青中夾著黑斑,菇腳的底部薄薄的菌摺雪白雪白的,放在鼻前深嗅,飄著淡淡的香氣。也喜歡棕色的一窩蜂,像小樹彌生一道;菇蕾散開,又像珊瑚開花。捧在手裏沉甸甸的,醉人極了。還有最好吃卻不好看的一種菌叫幹巴菌,看上去是黑色的,上麵有一層白色的粉,像樹皮一樣。它是所有菌中味道最美,營養價值最高,價格最挺的菌子。
當我們滿載而歸匆匆往回走的時候,天空開始飄起了細雨,飄落在我們臉上,感到絲絲的清涼。叢林中閃動著山民的身影,他們在鬆林裏穿梭忙碌,也是提著大竹籃來撿菌子的。耳邊是相互對喊的聲音,有男的,有女的,整個山穀響徹著歡快的回聲。
雨繼續散落,夕陽下的平川,七彩的虹霞穿越山岡,不知道它的頭在哪裏,它的尾落在何處?雨下,透過晶瑩的雨滴,翹望斑斕的彩虹,心情放飛。老公緊緊地護住籃中的菌子,我們全家說笑著,冒雨小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