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闔家歡聚。
用罷一頓熱熱鬧鬧的年夜飯,一家人圍在一處守歲,按照往年漸漸形成的慣例,男的喝酒聊人生,女的喝茶打馬吊,小孩子想怎麼玩鬧都可以,因為,今天喬爹絕對不會發怒。
由於喬大嫂還在月子期,於是,打馬吊組今年三缺一,喬娘不僅是鐵杆戲迷,更對打馬吊情有獨鍾,當即目光一掃,將喬庭然召來補上了空缺兒。
喬庭然一心二用,陪著老娘打馬吊的同時,也不忘和老爹哥哥們拚個酒,喬庭然在打馬吊的生涯中,運勢一直都不怎麼好,這般的三心二意下,今年的運勢更是差,幾乎把把都是輸,喬庭然是喬家最窮的一個主子,所以他若輸了,賭資便讓喬嫣然幫他墊,沒辦法,誰讓她的小妹妹又有銀子又有運勢呢?
夜漸深,喬庭然輸得已快要暴走,喬嫣然困得眼皮直打架,喬二嫂強撐著精神,唯有喬娘精神奕奕的容光煥發,瞧著同桌的三人,已然一個個蔫頭蔫腦,當即將喬爹、喬大哥、喬二哥揮手召來,替換下這不中用的三人,喬二哥替媳婦坐鎮,喬爹接了小閨女的座兒,喬大哥坐到最倒黴的位置,奮力扭轉乾坤。
喬嫣然困得哈欠連天,最後和喬雲哲倆人抵著腦袋睡著了,直到迎接新年到來的鞭炮聲,劈劈啪啪,劈劈啪啪,劈劈啪啪,一聲一聲響在心上,喬嫣然被喬庭然扛回房間的路上,望一望黑色的夜,大紅的燈籠映照下,有落雪漱漱。
新年伊始,已到明寅四年的大年初一。
喬府四處張燈結彩,透出喜慶的濃鬱氛圍,吉祥的紅燈籠高高挑起,門神、門聯、窗花和福字樣樣都不缺,得了豐厚年賞的下人們,也個個喜氣洋洋,朝政停議書院停課,闔府上下均在家共度新年。
喬嫣然可憐的腦袋,再次應景的光彩奪目起來,給長輩們磕頭拜年收壓歲錢,當然,作為擁有一眾小侄子小侄女的小姑姑,也會給小盆友們送禮物發壓歲錢,處處充滿孩童的歡聲笑語。
少年不識愁滋味,大人是麵帶笑容的,心卻有可能是悵然憂愁的。
喬姝然沒能在今年順利出嫁,喬二嬸很苦惱,這眼瞅著閨女都要十八歲啦,可恨的駱承誌,都不長眼珠子的麼,我家女兒哪裏配不上你!偏偏自己閨女竟然也死心眼了,說什麼非他不嫁,實在是氣死她啦,這是千金閨秀該說的話麼。
喬庭然沒能在今年娶妻,喬娘也很惆悵,這眼瞅著兒子都直奔二十四啦,好不容易有了個中意的姑娘吧,偏偏是個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之女,更可氣的是,方錦珍還瞧不上她兒子,我家兒子哪裏不好!小閨女她倒是想多留兩年,可皇上眼巴巴盼著她長大,抽機摸空就要把她小閨女從身邊搶走,一搶就是大半月的母女分離,年前那次更誇張,居然足足霸占了近一月,皇上親自送小閨女歸來時,她也隻能默默善了個哉的,又不能跟自己兒子一樣呼上幾巴掌。
如往年一般,訪完必訪的武安侯府,喬嫣然再不出門,日子一天天過去,已到初七,喬嫣然臨廊望出,隻見重重屋簷之上,積著厚厚一層白雪,陽光下閃著細細碎碎的銀光,而廊外,大至喬雲崢,小至喬雲哲,在喬庭然的帶領下,歡歡樂樂地打雪仗玩,因為過了今天,明天再不能這般肆意,縱然書院並未開課,已上書院的小盆友們卻該溫書了,所以這是他們最後的狂歡,再受其感染,喬嫣然也隻有眼巴巴瞧著的份,隻有瞧的份。
正微笑而望,有恭敬的女聲在身側響起:“小姐,宮中有貴客來訪,正在等您。”
雪色冰冰的蒼蒼,喬嫣然輕聲應道:“知道了。”
喬嫣然被盛懷澤攬抱在懷,有溫熱的氣息暖遍全身,輕聲道:“表哥,你怎麼又隨意出宮了?”
盛懷澤摟緊了喬嫣然,挨貼著她的額頭,隻融融輕語笑道:“嫣然,表哥很想你。”
壓下心頭莫名的浮躁之意,手指一點一點磨蹭著喬嫣然的臉頰,低聲道:“明明你很快就能永遠陪著表哥,不知為何,表哥心裏卻總也靜不下來,母後說朕這是太緊張了……”
他總喜歡與她麵對著麵,拿額頭貼著她的額頭,這樣的相處姿勢,他們的呼吸便時時刻刻的交疊在一起,似乎這樣就可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心無芥蒂不分彼此,不由惘然的微笑,低聲道:“表哥,你可真傻……”
盛懷澤笑了一笑,似陽光照耀在雪花上的亮眼,聲音溫軟似春水潺潺,道:“因為……你值得。”
雪化成水,一滴一滴從屋簷飄落而下,輕輕的,脆脆的,也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