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有幾株垂柳作團,其下有石塊砌成堆,喬嫣然揀了一塊石頭隨意坐下,望著這汪波光粼粼的湖麵發呆。
有輕盈的步伐走來,喬嫣然懶懶扭頭。
是虞以弘之妻,懷溪公主。
喬嫣然對她擺一擺手,又拍了拍身側的石頭。
皇宮規矩嚴謹,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該有的一言一行不容有失,所以,盛懷溪的言行舉止,從來都中規中矩,進退有度。
隨意的席地而坐,是盛懷溪從未有過的經曆。
喬嫣然支肘在膝,半撐著額頭,偏臉望著盛懷溪,見她眉目依舊溫潤恬淡,眼瞼下卻有烏青的陰影,開口問道:“是不是很擔心我二表哥?”
盛懷溪也半支頭,安靜地輕眨眼睫,低低嗯了一聲。
喬嫣然輕歎一聲,慢慢道:“我三哥生來是個強脾氣,他想要做的事情,一百頭老牛也拉他不回,我二表哥脾氣挺好的,你沒多勸勸他?”
盛懷溪也輕歎而笑:“侯爺都還想著去打仗,你讓他一個堂堂男子漢,無聊地閑在家中,我勸了會有用?”
喬嫣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眼前的明湖,有些寂寥地笑道:“我以前常在這裏玩,現在表姐們全都嫁人了,表哥也都做大事去了,就剩了我一人。”
女子十五及笄後,便開始談婚論嫁,大多數在十六歲之時,就出嫁為□□,稍晚些的也不過十七。
盛懷溪與喬嫣然同年同歲,便是在滿十六歲後,被皇帝兄長一旨賜婚虞以弘。
如今,她嫁人已快兩年,喬嫣然卻仍待字閨中。
喬嫣然自小揚名在外,十五歲的及笄之禮甚為隆重,那時京中貴婦均猜,她滿十六歲之時,恰逢三年一度的春選,彼時後位一直高高空懸,怕是要一朝躍為一國之母。
意料之中地參加選秀,意料之外地無緣殿選。
明寅四年的寒山寺大案,因帝親臨,更是鬧得沸沸揚揚。
如今春選早過。
落選的官家小姐,早有父母做主議親出嫁,唯有喬嫣然已滿十八歲,沒人敢上門求親。
喬嫣然天生麗質,美冠群芳,又是喬相唯一的嫡女,有心攀摘的人家,也不是沒有,隻不過是有心沒膽。
當今皇上的親兄弟,投敵叛國,挑發戰亂,民間議論紛紛,皇上登基五年,直到現在隻納過妃子,還未曾立過皇後,民間更是津津樂道。
妃子位份再高,哪怕位至皇貴妃,也依舊隻是個妾室,換句話來講,當今的一國之君,尚未娶妻。
遍觀大盛朝曆代君王,二十五歲還未娶妻者,唯他一人。
喬丞相的小閨女便更有趣了,明寅四年無緣被選入宮闈,沒見有人上門求親不說,喬家也沒有絲毫要嫁女兒的打算,就這麼從大好芳華的十六歲,養成了十八歲的老姑娘。
有好事者打了雞血似的猜測,明寅七年春,又將是新一輪的春選,難不成這喬丞相要把自家姑娘養到十九歲後,再次進行參選?
這皇上男不娶妻,這喬家女不嫁夫,或許是要到明寅七年,再行龍鳳呈祥之好。
此論一經傳出,眾人皆應:言之有理。
十八歲的喬嫣然,放在上輩子,正是一朵嫩嫩的鮮花,放到了現在,已然是人人側目的高齡剩女。
喬嫣然每回問喬爹,前線戰況如何,喬爹每次都答,順利。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已然三個多月過去……
快入臘月,已是滴水成冰的極冷天氣。
喬嫣然著厚厚的暖裘,抱著溫溫的小手爐,問坐在暖榻的喬爹:“爹,您每次都說戰事順利,這都三個多月了,我三哥他們年底前能不能回來?”
喬爹慢慢飲了一口熱茶,道:“不能。”
喬嫣然轉著手裏的小暖爐,有些黯然道:“為什麼?不是都已經擊退肖軍了麼?”
喬爹沉默片刻,緩緩道:“有蚊子過來叮你,你趕走了它一次,沒過多久,它又飛來叮你,你會怎麼做?”
喬嫣然大吃一驚,半晌才道:“皇上他……要滅了肖國?”
喬爹放下手中茶盞,對喬嫣然嗬嗬一笑道:“你這小丫頭的心思,可真比天還高,肖國又不是懦弱小國,哪能說滅就滅的?”
半撐著頭,聲音有些滄桑,也有疲倦道:“總要給他們致命一擊,才能得長久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