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蒼山遠,高出不勝寒。
寒山寺,坐落在京郊朝霞山峰,若要拜佛,必先登頂。
濃密的綠蔭夾道中,駱承誌帶著喬嫣然一步一步邁上千層石階,三年前的多命大案,讓寒山寺繁盛的香火再不如舊,林蔭古道上,遊人寥寥。
再遊寒山寺,喬嫣然的心情無疑很複雜,若無那時之事,她現在已被深鎖皇宮,可也因那時之事,平添了許多冤魂。
寒山寺的鍾聲,悠遠綿長蕩起時,駱承誌偏首看向身旁的喬嫣然,柔聲關問道:“阿嫣,累不累?”
喬嫣然容色鮮活,悠悠而笑:“怎麼,我若說累,你能讓我腳不著地直接上到寺頂?”
駱承誌沉吟道:“也不是不行。”
喬嫣然春山秀眉微挑,秋水明眸微轉,風神甚是優美:“反正四下無人,那你證明給我看,我也的確走不動了。”
駱承誌喜歡極了喬嫣然挑眉轉眸的神色,那般眉目生香,靈韻含情,憶及衾帳歡娛中的軟玉溫香,不由悄聲道:“我若做到,晚上能不能體貼你?”
喬嫣然暈紅了臉頰,眉睫低垂間,伸手掐駱承誌的腰,低啐道:“前天你不是才那個過麼……”
被掐的隻有點癢,駱承誌含笑望她,溶溶低聲道:“爹說了,隻要你沒覺不舒服,就可以。”
再重複問道:“好不好?”
善了個哉,光天化日之下,就為夜晚求歡。
喬嫣然雖橫眉怒視,卻含情不盡:“你先證明給我看!”
駱承誌打橫喬嫣然在懷,滿溢溫柔道:“抱緊我。”
喬嫣然勾摟住駱承誌的脖子,再添一附加條件,低低地笑:“我數五十個數兒,若是沒到寺頂,便不作數。”
駱承誌垂眸而望,悠悠道:“不用五十個數兒,十五就夠了。”足尖輕晃間,飛身掠起,躍至寒山寺大殿。
好似在空中飄著,像以前喬庭然背著她,將他得意洋洋的輕功,發揮到唯美的極致,就像一隻穿行在風中的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喬嫣然輕枕在駱承誌肩頭,聽風吹過耳邊。
那一次,她將死,他救她。
他替她拔了穿心的箭,或許,那時他便已拔走她的心。
如今,他們終於在一起。
寒山寺的殿閣,依舊氣勢輝煌,巍峨華麗。
飄飄又嫋嫋的檀香煙霧中,駱承誌含笑輕問喬嫣然:“數了幾個數?”
喬嫣然翹翹的長睫,明明麗麗地一顫:“壓根就沒數。”
駱承誌輕輕放喬嫣然下地,手還半扶在她腰間,陽光燦燦下,駱承誌麵容甚是柔和,道:“怎麼沒數?”
喬嫣然粲粲然地笑:“你是我夫君,有什麼可數的。”
駱承誌眸光瞬時灼灼的亮:“這裏要是家裏就好了。”
喬嫣然輕捶一下駱承誌,紅臉低罵:“少得寸進尺。”
百年古刹就在眼前,大殿之內,金身燦燦的佛像,寶相莊嚴,神色悲憫,眉眼永遠溫暖而慈悲。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唯它不變。
住持方丈慧圓老和尚,一如往日的笑眯眯,雙手合十,道一句佛語:“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二位施主,數年不見,別來無恙?”
不待他二人應答,慧圓又接著道:“善因結善果,恭喜二位施主喜結良緣。”
駱承誌遞出兩大袋裝金銀的繡囊,道:“我娘供在佛前的海燈,要一直亮著,還有,兩碗青菜豆腐湯。”
香煙繚繞,嫋娜雲霧。
喬嫣然跪在佛像前,閉著眼睛,第一次對佛許願。
睜開眼睛,駱承誌牽她起身,低聲問:“許了什麼願?”
喬嫣然隻輕輕地笑:“佛曰,不可說。”拉起駱承誌的手,溫聲道:“我們去禪房喝青菜豆腐湯吧,你之前有喝過麼,我覺著味道非常好。”
駱承誌搖了搖頭:“沒有。”
碗裏的青菜豆腐湯,白綠相間,看著極為可愛。
駱承誌喝了一口,果如喬嫣然所言,豆腐軟嫩,湯味鮮美,於是頷首道:“味道很好。”
喬嫣然也品了一口,回味了感覺:“還和之前一個味。”
於是,又一鼓作氣連喝三碗,方才拭嘴作罷。
駱承誌看得發笑,凝視著喬嫣然的一舉一動,問道:“我們是休息會就回去,還是多在這轉溜幾圈。”
窗外,澄空如碧,清澈若水。
萬縷晴燦燦的陽光,明晃如金,灑落一地耀亮的溫暖。
喬嫣然伸手拂過一盆青翠秀麗的文竹,纖細的枝條些許顫動,笑盈盈道:“後山有片竹林,我們去那裏走走吧。”
近至竹林時,有一道音色纖細、卻弱而不絕的樂聲奏著,那是以唇吹響竹葉的聲音,是清平樂的柔轉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