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魯迅在為國人畫像的《阿Q正傳》裏,是這樣生動地描述狹隘的:“用三尺三寸寬的木板做成的凳子,未莊人叫‘長凳’,他也叫‘長凳’,城裏人卻叫‘條凳’,他想:這是錯的,可笑!油煎大頭魚,未莊都加上半寸長的蔥葉,城裏卻加上切細的蔥絲,他想:這也是錯的,可笑!然而未莊人真是不見世麵的可笑的鄉下人嗬,他們沒有見過城裏的煎魚!”
我覺得,大到宗教的矛盾、國家的紛爭、民族的仇恨,小到鄰裏的糾紛、婆媳的爭鬥,很多都和各自的狹隘價值觀有關。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按自己的喜好煎魚、切蔥絲、坐凳子,也就天下太平,國富民安了。
那麼,怎麼讓孩子擁有多元價值觀呢?一是閱讀,二就是旅行。讀萬卷書,不能死讀,那是呆子;行萬裏路,也不能白行,那是販夫。讀書,要學會思考,旅行,也要深度旅行。兩者結合,才會真正發生作用。
第二課,多樣世界觀課。旅行,是一種最好的、最直觀的方式,讓我們看到真實的世界、真實的生活。很多時候,我們習以為常、司空見慣的東西,其實並不是天然就該如此的。
旅行,就是讓我們知曉,離開我們居住的地方,五十裏、五百裏、五千裏之外的地方,那裏的山是什麼樣的,那裏的水是什麼樣的,那裏的房子是什麼樣的,那裏的人是什麼樣的……最關鍵的,則是那裏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的。
在廣州做記者的時候,我曾經去往距離廣州市僅僅一兩百公裏的粵北山區。讓我無法想象的是,那裏的孩子,竟然冬天都沒有一雙鞋子穿,還要每天走十幾公裏的山路去上學。這,就是真實世界的一部分。
同樣,在德國鄉村的清晨,可以看到濃密的玫瑰拱廊下,一位白發老人,手捧一本厚厚的書在閱讀;在尼泊爾,可以看到居住簡陋、穿著樸素的人們,每天早上起來,帶著滿足的笑容,去拜神和祈禱;在日本,你可以根據列車到達的時間,來校正自己的手表;在法國,你也可能預約了一位司機,遲到一個小時,還溫柔跟你說別著急;在泰國,孩子會認真地問你,人妖是去男廁所還是女廁所;在巴黎,你會看到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聊天一邊罷工的空姐……
這些,就是不同地域、不同信仰、不同文化、不同風俗人們的真實生活。這些,所有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來自對方的動作、對方的眼神、對方的內心的交流,都是無法在家裏可以體會到的。
第三課,多重人生觀課。旅行,還讓人知曉生命形態的多樣性,人生有無窮無盡的可能性。生命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它的多樣性,在於它有著無窮無盡的可能性。
生物,有數以億計的形態,僅僅螞蟻就有15000種以上,而人的生命,短短的幾十年裏,也應該有著無限的可能。出去旅行,正是知曉生命中這一秘密的最好途徑。很多人,在旅行之中,發現了人生的真諦,尋找到了自己心靈所屬。
我喜歡彼得·梅爾從紐約到普羅旺斯的旅行,後來,他改變了人生軌跡,和妻子及兩隻愛犬隱居於此;我很喜歡黑塞在瑞士南部的旅行,後來,他定居於那裏的小村莊堤契諾,鄉居一隅,卻寫出影響世界的文字;我也喜歡歌德在德國圖林根林區旅行時,在基克爾漢山頂上狩獵小木樓牆壁之上,塗就的傳世名作——《漫遊者之歌》。
有好,有壞,有熟悉,有奇怪,有理解,有費解。任何地方,都有其美麗和醜陋;就如同任何一個人,都有其可愛和不足。我相信,很少人在壯美的雪山腳下,會感受不到自然的偉大、生命的渺小;而也很少會有人,在開闊了眼界、壯大了胸懷之後,還會斤斤計較、睚眥必報。
當一個人,知道了生命的不同活法之後,就不會變成一個隻會賺錢的機器,就不會隻認為某種生活方式是最好的,就不會隻聽命於一個聲音,就不會隻做別人告訴他應該做的事……也就是說,他開始成為一個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見解、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的追求的四有新人了。
當一個人,在旅途中看到各式各樣的生活,自然會思考,別人為什麼要這麼活,我自己應該怎麼去活。旅途所遇與內心的所思結合起來,明亮了眼眸,充盈了精神,體驗了生命,改變了人生——這就是旅行最偉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