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群飛鳥從棲息的山林間驚惶地飛起,雜亂地穿過西墜的夕陽。嘈雜的鳥叫消逝之後,一切又歸於沉寂。從蔥嶺飛旋而來的山風如刀鋒般掠過婆勒川的曠野,將號炮的硝煙一絲絲扯散。雄渾的崇山峻嶺中,起伏著狼群出獵的嚎叫。
一隊騎兵列隊奔馳,掀起滾滾煙塵,隆隆的馬蹄聲中間雜著刀劍的鏗鏘,眾多戰馬噴出的氣霧中,隱現著無數曆經風霜的臉。騎兵後麵是整齊的步兵,沉重劃一的腳步和著同樣節拍的鎧甲嘩嘩震動聲,如遠山漸進的悶雷,勢如破竹地在一望無垠的原野上滾動。長長的隊伍沒有人說話,林立的長槍寒光湧動,齊刷刷的陌刀中,間或閃現著一兩個殘缺的崩口。
肆虐的山風卷動著隊伍腳下的塵土,騰騰的熱氣從堅甲利銳裏奔瀉而出。攝人心魄的軍威使驕橫的風也不得不斂神靜氣,在隊伍麵前嘎然止步,隻是屏息輕拂隊伍的戰旗。
黑色的戰旗迎風招展,紅色的旗旌尤為醒目,旗麵上是紅色的大字“仇”。朔風野大,乾坤肅殺。一陣號角悠悠響起,有人高叫:“武威軍虎賁營到營點卯----!”軍營大門轟然洞開……
天邊最後一縷夕陽此刻正沉鈍地墜入連綿的大山後麵,略為烏黑的雲彩被勾勒出金黃的鑲邊,映襯著婆勒川上連綿的營帳。
西域傍晚的風是冰涼的,數以千計的旌旗在冷風中翻卷飛揚,拍散了軍營裏嫋嫋升起的炊煙。溫暖的篝火邊,圍坐著一群群甲衣未解的將士,他們忠實的戰馬噴著響鼻,煩躁地刨著蹄子,急匆匆地咀嚼著嘴裏的草料。
這是威鎮西域的安西四鎮的精銳之師---武威軍的軍營。
安西副都護、四鎮都知兵馬使仇九微眯著眼,從高高的了望塔上鳥瞰著躁動的軍營。掐指算來,出征也有百餘日了,長途的奔襲不僅沒有拖跨這支勞師襲遠的軍隊,反而使他們積聚良久的求戰心情更加急切。眾將士都希望在天氣變冷之前攻克連雲堡,掃除吐蕃軍隊設在西域交通要衝上的障礙,然後高歌凱旋。
“各軍都到齊了嗎?”仇九頭也不回。
“大帥,虎賁營步騎人馬剛剛到達,現帳下武威軍牙兵、玄甲、虎賁三營人馬並蕃兵兩營皆已到齊,另有六團蕃兵正在入營,至日落時分,全軍除袁德將軍的輜重隊及護衛西涼團外,皆可到齊點卯。”回答的是副將李嗣業,“已有哨騎來報,明日晌午前到達。”
輜重隊不僅載有大批糧草和易耗軍械,更重要的是諸如車弩、投石機,攻城車等攻城必不可少的重型武器。連雲堡南麵依山,北臨婆勒川,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還有近萬吐蕃兵嚴密防守,沒有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要想攻下它是幾乎是不可能的。
“末將已按大帥所令,傳詔與小勃律王蘇失利之,告之王師欲借道趨大勃律,那番王被周圍四、五大酋所惑,支支吾吾,說容他商議些日,要不是大帥嚴令,末將就要即刻擊殺……”前鋒席元慶接著回答,他領牙兵一千,最先到達婆勒川連雲堡城下,隨即彙同到達的趙崇砒拔除了兩座座外圍據點,將戰線推至連雲堡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