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城和安西很多城鎮一樣,滿眼望去都是幹澀的土黃色。要不是點綴其間的綠色樹木,和嘩嘩流淌冰山雪水的溝渠,這個城鎮真的顯得很寂寥。作為溝通西域的咽喉要衝之一,這裏曾經爆發過無數次的激戰。每次戰爭都在它那裸黃的城牆上刻下刀箭的深痕,戰火毀滅了無數生命的鮮活。但是,川流不息的商隊猶如荒漠裏的奔騰的溪流,又不斷地將疏勒重新滋潤,一次次地將她從死亡邊緣挽救過來,恢複戰前的繁榮和生機。
雲榮在此駐軍的幾個月,是疏勒最為安定的時期。就如統治此地的佉沙王族說的,承上天的福。疏勒土地上已經幾十年沒有沾染血腥了。因此,休養生息的疏勒日益成為安西最為繁華的瓦市所在地。而對雲榮來說,疏勒是他兩次重生的地方,他已經將她視做了家。是的,家。
疏勒城裏的那個家如今被阿米麗雅操持得井井有條,正像草原上的牧人們所說的,女人走到哪裏,哪裏就是溫暖的家。
還沒到家門口。“風雷”和“電策”就一溜小跑衝到木門前邊刨門邊興高采烈地汪汪大叫,它們早就聞到熟悉的美食味道了。而雲榮則是先聽見了悠揚的牧歌聲,他笑了,連後麵的阿史摩烏古斯那僵硬的臉上也綻開了幾絲笑容。這是回紇女人在做飯等待自己男人回來時唱的歌,阿米麗雅主仆三人學得可真快。
汪汪的吠叫聲使歌聲嘎然而止,隱隱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接著是碎碎的腳步聲,甚至可以聽見阿米麗雅衣裙走動的摩挲。
三怪,不知怎麼,此時的聽覺靈敏得象兔子。雲榮心裏笑罵了自己一句。戰馬放緩了腳步,但身體卻不由自主隨著馬蹄的節奏一下鬆弛下來,距離家門越進,酥軟的感覺越親切。雲榮下意識挺挺腰,勒住了馬,他喜歡這種感覺,家的感覺。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在阿米麗雅帶笑的叱罵聲中,“風雷”“電策”將女主人拱來拱去,居然撒起了嬌。常人要是看到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和兩頭巨獒勾肩搭背,不是驚掉下巴就是生生嚇暈。哥麗和查默幹可就沒有那個殊榮,每次雲榮回來她們都不敢來開門,查默幹還曾被“電策”毫不客氣地撲倒過。隻有阿史摩烏古斯下馬來拉住了它們,哥麗和查默幹才趕緊過來遞上水和毛巾。
雲榮輕輕抱抱妻子,“小家夥呢?我的小雅呢?”
“她倒好得很呢!現在睡了,”阿米麗雅嬌嗔地拍拍男人的胸膛,又故意誇張地聳起鼻子聞聞,“看一身髒的,還一股子怪味,不把紗米娜嚇得!還不快去洗洗,再換身幹淨衣服。”
仿佛天性的感應,屋子裏突然傳來小李雅哇啊的童聲。“看你,把她吵醒了!”阿米麗雅擦擦濕漉漉的手。“沒洗好不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