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沒有人,直到她醒來,也沒有人,責備的,懲罰的,或者是,驚喜的。
都沒有。
蘇敏從床上坐起來,驚奇地發現自己已經換了身衣服,綿軟而舒適的料子,地上鋪的是幹淨柔軟的駝絨地攤,波斯紋路的花色。蘇敏小心地站起來,走出房去,發現這是一個偌大的客廳,從客廳穿廊而過,是一間書房和另一間臥室。書房現下是明顯沒有心思去欣賞了,好奇的是,另一間臥室……是誰的?
蘇敏小心地走進去,其實,也不必要多小心,地上厚厚的地毯早已掩蓋了她細微的腳步聲。
臥室的布置很精美,房間和她方才的房間差不多大小,唯一不同的是,床上躺的是一個赤著身子的男子,象牙白一般好看的背脊上,一道赤褐色的鞭印赫然在目。
蘇敏倒抽了一口氣,幾乎有些失態地奔到床前。
韓落的出現,說不感動,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那樣深且細密的傷口走近了看,更是觸目驚心。
她從不知,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竟然會有那樣強大的力量擋在她身前。甚至,那一刻,她隻想到了死。
許許多多的回憶零零碎碎浮了上來,從第一次的怒目而視,到第一次的親吻,從她和古漠然開始交往起,到後來他的望而卻步,每一次,她從不敢,甚至連想一想都不敢。一直以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心裏隻有古漠然,如同她當初那樣決絕地拒絕蕭浩辰一樣,她十分確定,阿辰那樣的個性,注定是與他沒有未來的。
那麼,韓落呢?
她不敢想。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背叛了古漠然,還是害怕喜歡韓落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比起蕭浩辰的曖昧,古漠然的直率,韓落的感情,像是一朵雲。她從來都沒有看清過,以至於,她從來都沒有那份坦然的自信,如同她站在古漠然麵前那樣坦然的安定。
選擇古漠然,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因為古漠然真的很了解她,了解她每一分每一毫的想法,他很坦率,愛得執著,他不介意把他心裏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毫無保留地展示在她麵前,讓她全心全意地進入這段感情裏,幹淨,沒有負擔。不得不承認,在與古漠然的這段愛情裏,除了外界的壓力,就感情本身而言,古漠然從來沒有給與過她任何的負擔,他們坦然地相信著彼此,堅定不移的相愛著。
這是她所渴望的愛情,所以,她如此珍惜。
如果說,當初的古漠然沒有那樣坦率地向她告白,又如果說,韓落如同古漠然一樣坦率地愛著她,讓她有這種被愛的自信,那麼,她和古漠然,無論如何,都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韓落的每一次對她的好,都像是一口充滿魔法的深井,她看不見井底,也永遠不知進退。
他的好,似乎永遠用友誼或者愛情都能解釋,以至於她找不到任何證據,來證明他或者,哪怕是有一點點,是喜歡她的。
他的無言,他的沉默,他的每一次欲言又止,終於將當初對感情誠惶誠恐的她,推上了逃離的路。
蘇敏自認絕不是一個情場高手,也玩不起曖昧遊戲。
雲一樣捉摸不定的愛情,她隻會遠離。
然而,現在,他再次如同神祗般的降臨。
蘇敏甚至覺得,這鞭子如果抽在自己身上該有多好。
這樣的恩,這樣的情,她受不起。
一想起那日沁了鹽水的鞭子,蘇敏心肝都不由抖了抖,也不知道阿拉伯哪裏來的這樣的刑罰,照著張韓誌的說法,這疤是消不掉了吧。
蘇敏的心疼得揪起來了,這樣好看的皮膚,要留一輩子的疤,更別說這人還是韓家大少爺,還不如……真到還不如抽在自己身上,起碼自己也隻是個賤民。
雖然,蘇敏心中一向並無貧富之分,高低貴賤的講法,然而此時,也不由得妄自菲薄起來。
默默看了韓落好久,身子也僵了,才緩緩退出去。她不敢等他醒,因為還沒有想好要怎麼麵對他這份情。
隻是,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眼淚落下來,滴在他的背上。
等她默默退出去的時候,一直躺著沒動的那個人忽然伸手摸到了背上的那滴眼淚,唇角微微揚了起來。
從醒來到上藥,再到吃飯,足足花了一上午的時間。
直到迪拜酋長得知這是韓氏的公子爺,眉毛也驚得抖了三抖。至於後事是怎麼處理的,蘇敏具體也不是很清楚,隻聽韓落說那個小宮女查出來了,之後涉及的都是迪拜王室的私密事兒,也就不好多同她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