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芳菲怯怯地跟在他屁股後頭,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該乘機開溜。

瑞克沿路載著她投奔基隆,麵容越來越嚴肅難看。雖然她尚未搞清楚他究竟火大些什麼,不過發脾氣中的男人總是令弱女子忌憚的,更何況他現在的惡形惡狀領回她幼時備受欺淩的記憶。

一旦確定他們已經擺脫跟屁蟲,瑞克隨即就近駛進一家汽車旅館,大有“咱們坐下來好好談判一場”的趨勢。

她腦中霎時模擬自己頭戴圓錐形高帽子,跪在總統府廣場前接受鬥爭的慘狀。

第二個聯想則是──這是他們第二回“開房間”休息。裏肌肉真的應該改正一些美國仔的習性,畢竟台灣不若亞美利堅的幅員廣大,動不動就需要在外麵花錢投碰!薄薄的三夾板木門甩開,瑞克正式與她對峙。

“趙芳菲──”

“你怎麼可以怪我,我事先又不能預測自己會被人俘虜。”她飛快閃躲到距離猛漢最遠的角落,搶先申論自己的處境。“淡水離飆車族上回出沒的地點還有老長一戲路,我以為在那一帶敬散心是很安全的,誰曉得他們的老巢就在淡水。再說,找也沒要求他們打電話召你過來,因此你今晚的勞頓根本不是我的問題。嚴格追究起來,我的無妄之災是閣下造成的,若非你上次的飆車賽露了頭臉,人家幹嘛眼巴巴慕名向你挑戰?所以責怪我之前,你應該先反求諸己。”

原本兩人隔床相對,但她劈哩啪啦地吼完,人家也一步步進逼到她麵前了。

四坪大的房間,畢竟能縮頭縮尾的空間有限。芳菲被他威逼在牆角,吞了口唾末。

他……他想強行執法嗎?

“你為什麼逃走?”瑞克的聲音、表情俱為嚴厲。

“嘎?”她反應不過來。

“三天前,在片場。”厚重的雙臂抵住她臉頰旁的粉牆。

芳菲登時感受到沈大的壓力。

“這個嘛……”原來裏肌肉大人的時間性依然停留在三天前。還好!……不,一點也不好。她該如何回答?說地太害怕、太盲目、太捉摸不定他和自己的感覺?

芳菲鑽出他的囚鎖,繞到床鋪的另一端。

“幻想。”她突然背對著他發聲。“幻想?”瑞克朝她的脊心皺眉頭。

這是什麼鬼答案?任何人都會對他存有幻想,但趙芳菲?絕不可能!

“沒錯。”芳菲旋身麵對他,俏臉刻劃著無庸置疑的嚴謹。“我需要一段充裕的時間,好好幻想一切已經發生或即將發生的命運。”

聽起來很形而上!瑞克狐疑地瞅著她。

“何謂‘已經發生或即將發生的命運’?”“已經發生的命運,當然指你待在美國期間、我沒能涉及的生活:至於即將發生的命運,則針對我們未來的遭遇。”芳菲嚴肅地陳述著。

“原來如此。”他頷首。

菲菲既然願意花時間思索他們的裂溝,是否表示她終於正視了兩人之間的暗潮?很好!

坦白說,過去三天以來,他第一次感覺滿受用的。

“我幻想的結果是,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種種可能性,我不應該太早斷絕內在與外在的聯係。”她搖頭晃腦地解釋。

瑞克聽得更順耳了。對嘛!她早該有所覺悟,如此一來,他也不至於一開始就被畫納在“歹人”的範圍,久久無法翻身。

“沒關係,現在改變還來得及。”地敞放慷慨的襟懷。

“我們應該胸懷現在,放眼未來。”她看起來無比的超然。“對。”瑞克一口讚同。

“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她繼續引申。“當然。”

“莎士比亞說:“存在或不存在,這是生命中的艱難問題。””“那家夥確實說過。”

瑞克坐在床沿歇歇腿。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曹子健的七步詩。”他的高中國文還留著一點底子。

“修辭學的功能在於傳播真理、指引、辯證、和防衛。”“亞裏斯多德的論說。”他拚命點頭同意。

“裏肌肉?”芳菲試探性地輕喚。“嗯?”他抬頭,神色和藹又可親。

“我們到底在扯什麼?”明媚的眸心炫亮得非常可疑。

“呃……”他眨巴眼睛。“噫……這個……”

對呀!曹子建和莎士比亞和亞裏斯多德從哪裏冒出來的?

他開始感到混惑。請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從頭到尾,隻要我負責說話,你就負責點頭。連我自己都聽不懂自己說了哪門子鬼話,怎麼你好像很懂的樣子?”菱形的嘴角開始顫抖。

瑞克緩緩眯起上、下眼臉。

她努力想克製自己發出笑聲的衝動,無奈喉頭拒絕接受卜級指揮。“裏肌肉,你今年幾歲了?為何一位成年男子依然如此好騙呢?”她無辜的俏模樣看起來百分之百眼熟。“我的意思是,為何你永遠學不乖,旁人說什麼件就信什麼,即使麵對宿敵也一樣?”

“……”瑞克不搭腔,心裏完全明白過來。

“你真的相信那堆幻想的廢話?”

“你曉不曉得,我……我必須多麼努力才……”她的咬字開始不穩。“才能克製自己把笑聲……咽回去……哇哈哈哈”

好爽呀!爽斃了!終於報回一箭之仇!

她盼望了好久。自小到大,隻有他欺侮她的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能順利完成反攻複國大業。

耶──贏了!她兩分鍾前就想通了,管他的!裏肌肉要發飆,盡管飆個過癮,姑娘她問心無愧。

“哈哈哈──”她盡情踐踏殘兵敗將。“菲菲。”殘兵在她的歡笑聲中開口。

“哈哈──活該,你沒資格生氣,當初閣下也曾經拿一套類似的爛台詞唬過我,嘿嘿嘿──”她得意她笑。

“我確寶曾經這麼做過。”他很平靜。“不過現在的情況與當時不一樣。”“是嗎?我不覺得,哈哈。”她樂得飛飛。

“當時我們處在人來人往的校園,可是現在──”瑞克扯例著溫和的威脅。”現在我們侍在一間隱密性極高的旅館房間裏。”

芳菲的眼前掠過一道白影。

“啊!”

下一刻鍾,她發覺自己已經橫陳在大圓床,嬌軀上方疊著超過八十公斤的血肉之軀。

兩副肉體之間完全找不到縫隙。她栗然知覺,原來天命已為他們長成了無比契合的條件。

“你說說看,對於一個陷我於危險之中、遺棄我、消遣我的女孩子,我應該如何懲戒她?”柔絲絲的語氣讓她的背爬滿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