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死人,真正的蘇夏,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薑瑜絲毫不為所動,依然挺直了背脊,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反而又後退一步,完完全全將蘇夏護在了自己身後,道:“她是無辜的。”
洛楓皺眉,道:“朕也並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
“蕭炎找到她的時候,她已昏迷不醒。”
“你為何一定要護著她?”洛楓頗有些不解地看著薑瑜問道。
蘇夏有些緊張,堂堂薑元帥,一心維護一個小婢女,甚至寧可頂撞洛楓,確實太不尋常了。不如讓洛楓先將自己帶回,等風聲過後,再放自己出來不遲。
打定了主意,蘇夏伸手便拉了拉薑瑜背後的衣服。哪知他卻並不為所動,隻是坦坦蕩蕩地對上洛楓的目光,唇角甚至帶上了一絲有些得意的笑容,道:“因為是她拜托我,若是琳琅不幸落入我們手中,定要護她周全。”他揚了揚眉,似笑非笑地側頭看了看同樣被洛楓氣勢所攝,難得安靜下來的黑色大鳥,半開玩笑地說道:“抓住蘇夏很難,可是要抓這樣一個小婢女,實在太容易了。她大概,已經算到會有這樣的時候吧。”
洛楓的眉微微皺起,總算徹底明白,蘇夏是真的,將他完全排除出了她的世界,臨走時所布下的局,竟然全是為了防備和逃離自己的。
有些意興闌珊地轉過身去,不想再看到薑瑜唇角那點得意的笑容。即使隻是做戲,可是三年朝夕相處,耳鬢廝磨,那些溫柔的體貼的幸福的場景,即使是戲,也早已留在了他的生命中。
隱隱的,他其實已經猜到蘇夏為何會如此決絕地選擇離開了。
蘇夏卻知道她從來沒有這樣拜托過薑瑜,當時心思混亂,一心隻想著逃離,哪裏還記得布局,也完全忘記因為自己特殊的身份,隻怕很難真正從洛楓手底下逃走。
直到曠野一戰,星辰隕落。
等到她再次醒過來時,心裏那團一直不停在燒灼著她的火焰才算勉強熄滅,頭腦也變得清醒起來。然後才發現,之前的自己,究竟有多麼莽撞。
隻是她卻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會在琳琅身上重生。
所以在那之前,她從未和薑瑜等人有過聯係。洛楓另有所愛,立她為後不過是迫於壓力。這件事對她來說,不僅僅是毀滅性的打擊,更是心中一道再不願碰觸的傷痕。她又怎會主動找上門去告訴別人,哪怕對方是曾經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知己,好友。若不是想要薑瑜幫自己逃離京城,那番話她也同樣不會對他說。
有些東西,藏在心裏自己知道就好,弄得人盡皆知去博取同情的事,是她不屑也不願做的事。
你既無情我便休。
蘇夏滿心滿眼都是這句話,再看著洛楓的背影,那種物是人非的蕭瑟,縈繞心底。
半是心酸,半是苦澀。
被背叛被利用被欺騙的人明明是她,可是偏偏隻留給他們一個背影的洛楓,看起來竟是蕭瑟淒涼,好像受害者是他一般。
可是蘇夏現在隻是琳琅,能力差得隻能召喚出最低級的黑色大鳥的小而不起眼的婢女,她甚至無法質問他,為何要這樣對自己。
就為了一個蘇家?就為了蘇弈戰神的名頭?還是為了逐漸嶄露頭角,極得人心的蘇家大小姐死心塌地的忠誠?
洛楓朝前走了一步,淡金色的光芒包圍住他的身體。他最終也沒有轉頭再看蘇夏和薑瑜一眼,隻是沉默的,似乎相信了薑瑜的話,不再為難他們。
蘇夏終於抬起頭來,正大光明看著那一襲華麗的白衣消失在淡金色光芒中,她不知道這是否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洛楓,但是三年刻骨銘心,三年如花美眷,終還是化作落花流水。
薑瑜等洛楓完全消失,這才回頭輕輕握了握蘇夏的手,淡淡說道:“走吧,去晉城。”
蘇夏搖頭,沉默良久才展顏對他笑道:“薑瑜,我想一切都從頭來過。再沒有蘇家大小姐,再沒有神醫蘇夏,我想用琳琅的身份從頭來過。”
黑色的大鳥因為洛楓的消失似乎又恢複了元氣,撲騰著在她身邊跳來跳去,蘇夏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伸手輕輕撫摸大鳥的頭,笑道:“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做這個蘇家大小姐,如果對方不是洛楓,也不想做皇後,甚至我一點都不喜歡爾虞我詐的生活。從今以後,或許我可以嚐試著做做自己。”她拍拍大鳥的頭,翻身跨上了鳥背,笑得有些揶揄地說道:“騎最大的鳥,喝最烈的酒,治最難治的病人,去最遠的地方……”
蘇夏有些向往地看著前方,不再看薑瑜臉上神色,繼續緩緩說道:“這三年,就當它是一場夢好了。夢雖美,但總有醒來的一天。現在我已經醒了,所以我要過自己的生活了。”
薑瑜盯著她,滿是不舍,終於還是別過頭去,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遞給蘇夏道:“這是薑家信物,拿著它,你可以從全天下的薑家店鋪裏取到你想要的銀錢。”
蘇夏倒是不客氣,大大方方伸手接過。
薑瑜猶豫片刻,終還是說道:“記得讓我知道,你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