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李延俊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本就肅穆的禦書房中,一瞬間幾乎變得沉悶起來,隻看見微微含笑的蘇瑾言,麵無表情的秦越,和越來越是緊張的李延俊。

李延俊覺得自己的額頭開始冒汗。

明明很是涼爽的天氣中,他卻覺得禦書房的凳子下麵似乎放了一個火盆,而他自己,則是躺在那火盆上麵,被翻來覆去的烘烤著。

額上的汗珠,順著李延俊成熟英俊的側臉滑落,從他端正嚴謹的下頜順著不斷上下滑動的喉結沒入了衣領之中。

李延俊覺得口很幹,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內侍們彎著腰,低著頭送上了茶水。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從似乎越來越嚴肅的禦書房中退出,輕手輕腳地掩上了門。

李公公就站在禦書房的門口。

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從秦越的父親還是太子的時候,他便已經在宮中任職。後來曆經三代帝王,逐漸出人投地,成為了這大內禁宮的內侍總管。所以皇宮中很多很多事情,他都看得分明,心中也有一筆屬於他自己的記載。

宮中固然很多勾心鬥角,也或許天家親人之間,感情要比尋常百姓家淡漠許多。但是也並不是沒有純粹的感情。

比如當年先皇獨寵皇後,偌大滄瀾後宮隻有唯一的女主人。而她生下的一子一女,自然也就成了整個皇室的掌上明珠。

再比如,當今聖上對那名女子的愛戀,刻骨銘心到,連李公公這樣早已不會被愛情所打動的老人,心中似乎都跟隨著他的主子,變得柔軟起來。

小內侍們送入了茶水後,又畢恭畢敬地對李公公行禮,然後無聲無息地從禦書房外離開。

當今聖上和左右相集聚一堂,不用問,也知道今日商量的事情絕對非同小可。

李公公有些惆悵地看了看湛藍的天空。此時還未過午,偶有幾絲雲彩從天空中飄過。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說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但他卻知道,這個已經很久沒有過女主人的皇宮,就快迎來它新的春天了。

李延俊握緊拳頭,然後放鬆,內侍送上來的茶水明明就在他的右手邊,可他卻好像癡了一般,隻是覺得自己的嗓子無比幹啞,卻始終想不到要端起來喝一口茶潤潤唇。

蘇瑾言無聲一笑,伸手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含笑道:“好茶!”

秦越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轉而過,也端起茶飲了一口,淡淡說道:“李愛卿可是不滿朕立蘇夏為後之事?”

李延俊根本不是不滿,而是腦海裏壓根沒來得及反應。

李家在滄瀾也算得上是望族,雖然及不上蘇家在天瀾的地位,卻也世代人才輩出。隻是因為多是儒雅的讀書人,家教嚴謹,從來謹言慎行,非常低調。而且雖然曆朝曆代從政之人頗多,但卻並不像蘇家一樣,會出戰神蘇弈,或是蘇瑾言這樣的人物。他們算得上是厚積薄發的典型世家代表。

但滄瀾君主,一向對李家頗為倚重。雖然蘇瑾言左相排在李延俊的右相之上,不過那卻是李延俊心甘情願讓出的。而且也並不能說明,在秦越眼中,蘇瑾言就更加重要了。

滄瀾朝中重臣,幾乎沒有一個不知道秦越對天瀾的神醫蘇夏的愛慕之意。如果對方隻是蘇家嫡女,那還好辦,就算她已經有了情人,也大可以派遣使節前往求親。隻怕天瀾皇帝為了兩國邦交,必定會同意。

但是難就難在,蘇夏竟然是天瀾當今皇帝洛楓的戀人。兩個人的事跡,隻怕不隻滄瀾重臣,就連滄瀾百姓都素有耳聞。

再加上當年天瀾滄瀾邊關一戰,神醫蘇夏慈悲為懷,活人無數。那其中不僅僅是有天瀾的人,還包括不少滄瀾的人。所以蘇夏雖然是天瀾第一世家的嫡女,但這神醫的外號,卻並不隻是在天瀾才有的。而是兩國百姓,心甘情願送給她的尊稱。

所以如果他們的陛下強行派人求親,隻怕就連滄瀾百姓,都會對其不滿。更不要說早將蘇夏視為準皇後的天瀾百姓了。

李延俊隻覺得汗水涔涔而下。

他們的君主,自然是無比英明神武的一代明君。不僅僅治國有方,在戰場上也英勇無比,所向披靡。

可是迎娶蘇夏為後這樣的事情,不僅僅需要勇武之力,也不僅僅需要兵強馬壯的國家作為後盾。

關鍵還是——民心!

民心所向,則萬事可成。民心所背,則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