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窗外葉未落地,那碎片便已到了姚子湘手裏,指間玩轉,不留殘影。她仍是酩酊大醉,呢喃著不知什麼囈語,像隻癩蛤蟆似半隻人整個鋪在桌麵,房間內一片狼藉。
“哎…。女兒啊。”知女莫若父,姚牧縱使鐵石心腸,又怎能不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呢。飽經滄桑的臉頓時撤了那冷硬的罩子,布滿粗繭的大手抓了個倒著的椅子坐下,溫柔的放在了姚子湘的肩頭。
“爹……為什麼,喝不醉呢?”本應如墜五裏霧的姚子湘此時卻分為清醒,左臉貼著硬邦邦冷冰冰的桌麵,淚,毫無征兆的流下,與滿桌的酒水融為一潭。
“女兒啊,告訴爹,為什麼要喝醉呢?”低沉粗獷的男性聲線柔軟如棉,攜著溫情似水,很難想象,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發出的。
“因為,他,他定了婚約…”豁出去了。
“湘兒,給娘說說,是哪家的公子啊?”王水仙柔夷似柔柳扶風,半點兒力道沒有,卻帶著最動人心的溫度,劃過姚子湘的臉頰。
“他…。定了婚約了。”淚仍在落,似湖中引出的一條小溪,流速在加快。
“湘兒,這種男人不值。”
“孩子她娘說得對,天下男子多得是,到時候爹帶你挑遍京都,保準兒給你找個如意郎君,比他好一百倍!”姚牧拍著胸膛砰砰作響,信誓旦旦,眼神卻半刻沒離姚子湘,小心翼翼。他家女兒,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爹,女兒知道,女兒隻是傷心,他說過,我們還在月老廟裏發過誓,他說他要八抬大轎來娶我的…。嗚。我。嗚…。真的…。嗚…。”姚子湘咬緊下唇,全力閉著眼,斷斷續續的哭聲如泣如訴,像一首歌,唱盡了所有愛恨情仇,刻骨銘心的,飄向窗外的五彩斑斕。
“你怎麼能和人就這樣私定…。!”姚牧恨鐵不成鋼,他是男人,他知道,越是這樣…。
“孩子她爹!”王水仙狠狠瞪了姚牧一眼。知人知麵不知心哪,明裏麵子給足,暗裏居然是個妻管嚴。
“哎!女兒啊,你知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巴不得來給你做上門女婿?你又何必為了他浪費眼淚呢?我看他也算不得個正人君子,他…”
“你少說幾句!不過孩子他爹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家湘兒長得多好看啊,多俊俏,人也優秀,還會武。哪裏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娘就認得好幾家的兒子,都是文武雙全,人長得可帥了。”
“娘……”
“女兒啊,若你是恨他,隻要不是什麼皇宮貴胄,爹找人把他打一頓,這樣你可消氣?”
“爹…。”可姚子湘仍哭的稀裏嘩啦,像是憋屈了一輩子的眼淚。
夫妻兩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們何時見過自己的女兒這樣哭?
三歲學武被師傅鞭打的時候沒有,
五歲練功摔斷兩條胳膊也沒有,
七歲被全班用石頭砸罵笨蛋沒有,
九歲被同學馬車碾了更沒有……。
而今、而今…。他們女兒的童年沒有多少美好,卻一直堅強著,以女子嬌弱的身軀,扛起更勝男兒的練武之苦。學校裏孤立一人,親人也愛莫能助。他們也知道她看小說,他們卻不想管…。或許她真該有個牽掛,哪怕是個男子,可如今…。
“哎…湘兒啊,不管怎麼樣,這酒,是不能再喝了…。”王水仙一聲長歎,緊緊抱住了姚子湘,千言萬語化為一個擁抱,支持著,嗬護著,溫暖著。一家三口抱成一個肉團,看上去就是令人羨慕的溫暖。
家,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轉鏡頭——
生意紅火騰騰起,財運亨通步步高。
在這盛況空前的酒樓的陰影中,一隻男人鞋子大小的藍黑色小貓,正慢條斯理的舔舐著‘寶劍出鞘’的毒爪,尾巴圍脖一樣圈著自己,琥珀色的雙瞳微眯,耳朵似雷達接收器樣轉向姚子湘包廂方向。
紅花襯綠葉,有家襯沒家。
梅卡思百味雜陳,想想她的人生:
0歲爹娘生,3歲爹娘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