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烈給唐荷整理了一下衣裳和頭發,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口,跳出坑來,拿起鐵鍬一鍬一鍬地把土填回坑中。黃土覆蓋住唐荷臉孔的一瞬間,熊烈眼中的光芒熄滅了,仿佛他的靈魂也被埋在了黃土之下。
填完土,他搬來一塊石頭,以劍刺臂,手指蘸著血,在石頭上寫道:“熊烈唐荷之墓。”
幼蟲在一旁說著什麼,熊烈一句也沒聽見。
他進到屋裏,環視一圈,發現床頭放著一個針線盒子,裏麵有一隻新做的荷包。他拿起荷包,見正麵繡著一對鴛鴦,背麵繡著四個字,“平安長久”。
“我不想你飛黃騰達,也不想你變成英雄,我隻要你好好的,平安長久地陪我和孩子過一輩子,這就夠了。”
熊烈把荷包放入懷中,取出火石打火,把房子點燃。“阿荷需要這屋子。”他想。
他走出屋子,想問幼蟲楚軍把孩子帶到哪裏了,可是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來。
“我不會說話了?”熊烈心想。“無所謂了。那就不說話罷了。”
他用劍在地上寫字:“給我帶路。”
幼蟲驚訝地說:“大叔,你不會說話了?好好,我給你帶路。”
走出家門的時候,熊烈停下來,回頭看到燃燒的房子前,唐荷正扶著門框望著自己,她的嘴唇在動,卻聽不到聲音。熊烈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早點回來。”
“阿荷,我走了。”
熊烈不再回頭,跟著幼蟲,一聲不響地走出下歧村。
一路上,幼蟲一直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說著,一會勸熊烈不要太傷心,一會又說楚軍人很多,都有武器,問熊烈打不打得過,一會又說熊烈的兒子長得很可愛,而且他看出來那孩子命大,一定不會被吃掉的。
想到兒子,熊烈仿佛從陰間看到了陽世的景象,黑暗的心裏照進一縷陽光。他加快了腳步。
路上遇到人,幼蟲就打聽張放將軍的軍隊駐紮在哪裏。兩人邊問邊走,半天後遠遠地望見了楚軍的營寨。
“大叔,你打算怎麼進去?”幼蟲問熊烈。
熊烈沒有想好,他隻想著要進去救兒子,如果遇到張放就殺了他報仇。可是沒有仔細想該如何進去。他雖然已經滿腦子都是仇恨,但幸好還沒有忘記前幾次的失敗教訓。憑自己的身手,最多對付四五個軍士,提劍硬闖成功的可能性極小,幾乎等於送死。現在自己還不能死。得想辦法混進去。
幼蟲見他半晌發呆,知道他並無良策,便說:“大叔,我有辦法。你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跑啊!”說著跑向不遠處的一個菜園。他雖然才十二三歲,卻像一個小大人,說話辦事利索幹練,反倒顯得熊烈自己像是需要照顧的孩子。
“大叔,快來幫忙啊!我挑不動了。”不一會,幼蟲又出現了。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根扁擔和兩個竹筐,裏麵裝滿了青菜蘿卜。他挑在肩上走得搖搖擺擺,老遠就喊熊烈過來幫忙。
熊烈過去接過扁擔放在自己肩上。他明白幼蟲的意思,是想讓他裝作送菜的混進軍營。
“大叔,你待會不要說話,我來跟他們說。哦,對了,你已經不會說話了。那你就好好跟著我,乖乖的,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許亂來,知道嗎?”幼蟲像叮囑孩子似的叮囑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