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蟲把五具屍體身上的銀兩搜刮一番,快步追上熊烈,問:“大叔,你準備去哪?”
熊烈用劍寫道:“襄南城,殺蘇琳。”
“我知道大叔你報仇心切,可是你也不可能一口氣把所有仇人都殺光啊!天快黑了,咱倆已經跑了一天了,還沒吃飯呢。我快餓死啦!你不餓嗎?”
經幼蟲一說,熊烈才發覺自己已經餓過頭了。他昨天半夜從軍營逃出,跑了一夜的路,今天又奔波一天,一直都水米未進。再加上遭遇大變,精神打擊沉重。這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熊烈就算是鐵打的也吃不消。他心無旁騖地想著報仇,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疲憊不堪。現在幼蟲提醒,他也明白這樣下去仇沒報成,自己先垮了。
他衝幼蟲點點頭,摸了摸肚子,意思是自己也餓了。
兩人又向前走了一陣,看到前麵有個小村落。幼蟲勸熊烈今天留在這落腳,熊烈點頭同意。
近年天災人禍不斷,很多百姓流離失所,有些村落十室九空。這個村落雖然沒那麼慘,卻也有不少沒人住的空房子。兩人找了一間空房,幼蟲讓熊烈等他,自己出去覓食。不一會笑嘻嘻地回來了,手裏拎著兩隻雞。
熊烈寫道:“偷的?”
幼蟲拍了拍腰包:“哪能呢?我給了兩百文錢呢!嘿嘿,雖然這錢也不是我的,是那幾個壞人的。大叔,你不會不讓我用壞人的錢吧?”
熊烈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做得對。
熊烈雖然曆經磨難,手上已經不記得殺過多少人命,但對於無辜百姓他還是不願侵害。他生性好賭,但最恨偷竊。他認為賭博的雙方都是做好有輸有贏的準備才來的,就像是兩軍廝殺,勝負都無可抱怨,正所謂願賭服輸。所以他賭博時從不出千,全憑真實本領取勝。但偷盜則不同,被偷的一方毫不知情,完全是被動受害,熊烈認為這不公平,所以無法接受。
至於幼蟲拿了仇人的錢,熊烈自然不會反對,他把人家人都殺了,不肯拿錢未免太過虛偽矯情。熊烈是性情中人,雖然心中有自己的一套尺度,但畢竟不是聖人。
幼蟲找到一口水井,說自己力氣小,讓熊烈去打兩桶水回來。回來後又讓熊烈殺雞,他自己收拾灶台和柴草,洗刷鍋碗,準備煮雞。
熊烈殺完雞,看著幼蟲在灶台上忙活,心中有種錯覺,覺得白天的悲劇都是假的,這種忙裏忙外準備晚餐的時刻才是真實的,隻可惜,灶台前的人不是唐荷。他曾無數次見過唐荷在灶台前忙碌,灶下的火光在她的眼眸中跳躍,自己當時竟然沒意識到那是多麼幸福。就因為自己追求虛幻的功名,卻把最真實的幸福給毀掉了,現在悔之晚矣。
“大叔,吃雞了!”幼蟲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沒有什麼調料,這是最簡單的鹽水煮雞。熊烈覺得很香,吃著吃著就淚流滿麵了。
“大叔,你想嬸嬸了吧?”不知是不是被圍爐進餐的氛圍感染,幼蟲竟然破天荒地沒有給熊烈的悲傷潑冷水,而是很懂事地勸解。“隻要你有心,嬸嬸其實一直在你身邊。這個世界上,生死真的不算什麼。”
“生死不算什麼?”熊烈心裏品味著這句話,沒有明白。他忽然覺得幼蟲成熟得可怕。
“我爹媽早死了幾百年了,可是隻要我閉上眼,他們就在我腦海裏出現了。我還可以讓他們和我說話呢。”幼蟲說,他的小臉上看不見悲傷,隻有一絲淡淡的落寞。“大叔,你以後會懂的。”
幼蟲吃了半隻雞,剩下的都給熊烈吃了。吃完兩人就地躺下,熊烈很快就睡著了。他夢見唐荷在灶台前煮雞,他在邊上看。
第二天,幼蟲說熊烈模樣太嚇人,進城會把人嚇到,引起注意不太好。所以去村子裏找了個剃頭匠,給熊烈修理修理。熊烈自從在鑄劍穀被關進石牢,到現在幾個月沒有理發剃須,已經不成樣子了。修整之後,又換上幼蟲從村中買來的幹淨衣服,終於恢複人形。幼蟲自己也把身上的破爛衣服丟掉,換了身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