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拋開不著邊際的思緒,我開始現實的思考,思索過去兩年沒機會解決的問題:是否堅持把事情告訴妞妞?如何告訴?她是否感興趣?重要的是,她還記得弟弟嗎?另外,弟弟不是不同意我的打算嗎?這個我心裏很清楚,難道說,真還是我別有企圖,在借故接近妞妞?唉,直麵自己的內心,是世界上最不易的事情,一下子把事情弄得很複雜,也讓我心情很不爽。
嗯,我也看出來了,我的出現讓妞妞不安。汽車開出好遠,她還隻敢偷看我,那眼神兒不帶一絲青睞。我稍稍感覺悲哀——可見從前她對我,是一直視而不見的,最起碼,也是不夠熟悉。其實她沒必要緊張,我們隔著高高的椅子靠背呢。隻不過她好奇心太重,總是不停往後窺視。到了最後,我不得不替她脖子疼,實在想勸勸她別再傻了。。我試圖站起來。也許,我的本意隻是想嚇唬嚇唬她?誰知道呢。總之她的回頭讓我受不了。
可媽媽不停梳理我的皮毛,撫摸我並以此提示我:安靜點,老實呆著!哦,媽媽又把我當成個孩子,難道就沒想到,我早就成熟了麼?她不明白我的意圖,雖然我一直覺得,她不是故意的。退一萬步說吧,就算我的努力會失敗,就算注定不能把消息傳遞給妞妞,就算我想和她說說話,不行麼?狗也懷舊,狗也有自己的故交呀。媽媽想不到,就連我自己也沒想到,突然間離妞妞這麼近,時間又開始倒流,它把我推到兩年多以前,推到弟弟那兒去了。我知道他住在來生,用不著我擔心,按照轉世輪回說,我也許還用不著怎麼難過。可是他死了,被摩托車撞死了,我和他,現在畢竟不能見麵。孤獨和內疚交加的痛楚,那麼難以忍受,我總想做點什麼!現在,我就想和妞妞談談話,也許那樣就能把時間重新拉回來,要知道,我不喜歡多愁善感。就算不能談話,站著看看不行麼?為什麼按著我?我受不了!
媽媽最終沒讓我動彈。我的頭腦冷靜下來。思考一下吧,也許,又到了階段性思考的時候——媽媽是這世上最了解最寵愛支持我的人,她尚不明白我,又怎敢指望妞妞?至此,我對問題的妥善解決,不再抱著樂觀態度,我甚至不想再提它了。況且弟弟不喜歡我這麼做,不是嗎。可是我想念弟弟,這兒沒人知道我想念弟弟。可是想一想吧,媽媽是如何教哥哥替自己解圍的?每到虎子考試考砸,她是這麼說的:過去的事情就算了!是呀是呀,應該學會忘記,學會擺脫困擾,如此痛苦的事情,就試著讓它過去,也許,可以做點別想點別的?
虎子打開車窗,風吹著我依然發熱的臉,翻動著他的頭發和我的皮毛;樹從車窗邊一閃而過。車開得好快,兩邊東西都看不清,我的身體仿佛被推著,撲向前麵的道路,道路漸漸模糊變窄,變得尖銳有力,有力地把我拽向前去,漸漸的我感覺不到媽媽,感覺不到虎子,感覺不到樹木和陽光,感覺不到藍天和白雲,整個天空都不見了;我被推著拽著向前向前!一直擠進了速度通道;通道裏幽暗無比,耳邊風聲呼呼,星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刷刷趕路,擦身而過,轉眼之間,我已飛回夢境——千百萬年前,我在黑暗中狂奔;我的血管怒張著,拚命地奔突,想要凶悍地進攻,瘋狂撕殺。忽然“砰”的一下,頭部被什麼擊中,我恐怖地大吼一聲跳起來——有隻手狠狠按住了我,我拚命掙紮眼睛都急紅了,最後忽然眼前一亮,是虎子!他一手摟我脖子,一手舉槍頂著我的腦袋;“不許亂叫,舉起手來!”好虎子,來得正是時候!我叫了嗎?是狗叫還是像狼叫?我真不願夢裏夢外又做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