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變得更深沉了。
皎潔的月光照在床上睡得極不安穩的臨楓身上,突然,床上的人兒翻了一個身,正麵躺在床上,安靜了下來。然後,他的臉在不期然間便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仿佛正夢到了什麼幸福的事情。
“駕……駕……”車夫的吆喝聲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顯得有些突兀。車夫快速地駕著馬車,仿似後邊有無數可怕的追兵正在追趕著他們一樣,不斷地揮動自己手上的馬繩。馬車在街道上疾馳而過。
戰後的街道上,四處一片死寂、蕭條的景象。
街道兩旁的東西全部零亂無章地灑落一地,左前方的一家客棧招牌也碎裂成三片,此時正安安靜靜地放在客棧門前的台階上。當瑟瑟的冷風吹過,地麵上的袋子、垃圾,樓房邊上那已經變得破碎而肮髒的布料發出“沙沙”的稀疏聲響。街道兩邊的房屋門窗都敞開著,此時,正隨著冷風的拍打而不停地關關合合,發出陰森森的響聲。
突然,一道響亮的嬰兒哭聲響徹街道。
“停。”馬車內的人聽到嬰兒的哭聲,趕緊叫車夫停車。
“籲……”猛拉了一下綁在馬脖子上的粗繩。馬車震動了一下,既而迅速停了下來。
“爹……這是哪裏呀?馬車怎麼突然停了下來呢?”一道童稚的聲音從馬車裏麵響起。
“楓兒乖,這個地方叫做清沙河。我們國家的軍隊經常在這附近和遼國的軍隊打戰。爹方才聽到有嬰兒的哭叫聲,這才叫車夫停車。”馬車內一位大約28歲、長相俊帥、身形俊挺,一身江湖人士的裝扮,溫和地對著枕在他腿上睡覺的小男孩解釋著。語罷,還不忘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小男孩的頭發。
此時此刻,他隻不過是一位慈愛的父親,而不是江湖上那能令人聞之喪膽的武林盟主“笑書生”。
“那麼,爹是要下去看看嗎?”聰明如他,眼珠子輕輕一轉動,便可猜出父親的想法。
從父親的懷抱裏爬起來,小男孩目不轉睛地望著父親。
“楓兒真聰明。楓兒想跟爹一起下去看看嗎?這個地方剛打完戰爭,四處生靈塗炭。血跡斑斑。爹擔心楓兒還小,看了……”
“不,爹,楓兒不怕看到那些可怕的場麵。楓兒要跟爹一起下去看看。爹是武林盟主。楓兒出生在武林世家,咱們是武林中人,楓兒以後還要學爹,變成跟爹一樣武藝高強的武林盟主呢。”
“這……讓爹考慮一下吧。”被孩子喚為爹爹的男子聞言,俊挺的英眉微微擰緊。
“爹,你就別再考慮了。再說,爹爹此行,帶上楓兒,不也是想讓楓兒跟著爹出來外麵見見世麵,了解武林中的那些事情嗎?”小男孩發現爹爹有動搖的念頭,趕緊捉緊機會補充上這幾句話。
“你個小鬼靈精。那好吧。把外套穿上,咱們父子倆一起下車看看那道嬰兒哭聲是怎麼一回事。”男子妥協地鬆了方才緊皺的眉頭,露出個淡淡的微笑。
“嗯。”小男孩順從的任爹爹幫他穿上那件厚厚的紫貂外套。
“老爺,少爺,這附近的人家都已經沒有人住了。依小的觀察所得,這裏的人家應該是在戰爭時走的走,死的死,逃的逃……而且這麼冷的天氣,一個小孩子,沒得吃沒得喝的,它一個小娃娃,怎麼可能熬得過來。宋遼戰爭一個月前就結束了。就算有人家的小娃娃能僥幸存活,也不可能獨自存活這麼多天。所以,小的認為,老爺和小少爺還是不要下車為妙,隻怕那嬰兒哭聲有詐。咱們還是趕路吧。”
車夫停下馬車後,細細聽著那一道道隱約傳來的嬰兒的哭叫聲,看著周圍淒涼、冷寂、荒涼的情景。冷風拂過,白雪紛紛揚揚地灑落在他的身上,讓他忍不住發抖。
看老爺和小少爺似乎有下車的想法,車夫一邊用雙手摩擦生熱,一邊站在兩人身旁說出自己的看法和疑慮。
“嗯。劉叔叔說得有理。可是爹,你不是經常教楓兒‘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所以,我們應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說不定,前麵就有一條人命等著我們去救呢。”小男孩下車剛看到周圍血跡斑斑、臭味四溢的街道時,忍不住倒抽了下冷氣,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然而那自不遠處傳來的聲聲嬰兒清脆、響亮的哭聲,卻奇跡般地讓他克服了內心對四周環境的抗拒和恐懼。仿佛有一種魔力,正在不斷地吸引著他前行。
“嗯。那麼,我們走吧。老劉,嬰兒哭聲是從右方不遠處傳來的,你就把馬車駕到那邊去吧。我們大家一起過去看看。”
“可是……”
“楓兒,上車。”
銳利的目光瞪了一眼那被孩子喚作齊叔叔的馬車夫,隨即恢複一慣的威嚴、冷漠的表情。